火舌舔着黄纸,搪瓷盆壁灰黑弄黏腻。
莫爱跪坐一旁,将手中一叠纸钱从中折叠,一次三五张地丢入盆中。
赵泽蹲身,黑色棉服衣角点地,粘了一抹飞灰。
他将一张边角泛黄的老照片扔到黄纸堆中。
火晕扭曲视线,照片翻滚扭动着,莫爱依稀看到莫如梅青春的脸庞。
她穿着粉色护士装,笑容甜蜜地靠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肩上。
不用想,男人是年轻时的赵泽,儒雅端方,一表人才。
待照片变成一片黑灰,赵泽起身,坐到黑色长椅上。
金边眼镜隔绝烟尘,他声线低哑地问:“她留了什么话吗?”
莫爱手中黄纸还有厚厚一沓。
她捋开边角,一把散落到盆中,火势迅猛怒放。
“让我不要恨你。”
赵泽看着桌上遗像,平静如死水的面容,依然波纹不显。
“还是恨着吧。”
他从身旁黑色的提包里拿出两份保密协议,手指捏着一支笔,一并递给莫爱。
莫爱起身,接过协议,扫了一眼。
约定的是梁沐沐驱车撞人的事,她不可追究,不可向媒体透露之类的。
应该就是在医院时,程景行拦住没让她签的那份合约。
莫爱看赵泽一眼,轻笑摇头,提笔就签。
还真是个“好爸爸”。
“钱明天就会打到你账户。”
赵泽贴心地说,是个诚实守约的甲方。
莫爱掀开另一份,继续签。
“我替亦佳福利中心的孩子们谢谢赵先生的善举!”
赵泽微愣,想通她话中意思。
“钱捐到这里很显眼,你留着吧。”
莫爱把签好的协议和笔丢给赵泽,润湿的密睫如鸦羽。
“那我就替柏崖山区的孩子们谢谢赵先生的善举!”
她铁了心不要这钱,赵泽也无话可说。
火盆熄灭,燃起袅袅黑烟。
空气中烧灼的焦糊味,呛得莫爱迷了眼,眼泪都熏了出来。
“说正事吧,”赵泽侧身面向她,“你跟程景行还要继续吗?”
看着莫如梅的灵位,莫爱觉得他口中的“正事”特别可笑。
“你刚也看到了,我没有拒绝他。”莫爱道。
再相遇后,程景行的存在感太强烈。
她已拼尽全力躲避,但他总有办法找到她心里的脆弱柔软,或狡诈,或强硬,或柔情地一点点击破她的伪装,让她溃不成军。
她的回忆本来是一片雪寂,是他将记忆里的雪泥鸿迹再次翻腾到她眼前,一件件摊开来,要她看,一次次提醒她,他们没有结束,他们不能就这么结束。
她挣扎着,哀求着,心里也生出了侥幸,也许,可能,在一起也没那么禁忌。
在问夏,他抱着她沉睡时,她渴望向他坦白,她愿意相信他们能面对一切后果。
迷离亲吻之间,她甚至奢望着曾经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赵泽眉心紧锁,沉了口气,花白的鬓角更显苍老。
“五年前,你答应离开他,是因为你妈,我并没有跟你解释太多。现在,我告诉你一些事,希望你慎重考虑,要不要与他在一起,你自己决定。”
莫爱扬了扬头,目光淡薄如烟,洗耳恭听。
赵泽说:“梁茗贻知道你和你妈的存在,五年前就知道了。”
莫爱一直都有这个怀疑。
梁茗贻手眼通天,枕边人偷腥,私生女都与自家孩子同岁。
这么大的事,可以瞒住她一时,瞒不了她一世。
整整二十多年,赵泽替莫如梅还赌债,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不过是维持着完整家庭的体面,没点破罢了。
“梁茗贻知道又怎样,她看不惯我和景行谈恋爱,可以不看。”莫爱冷声道。
“孩子,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赵泽叹说,“程景行现在是接手本立的关键时期,程家这盘棋太大了,他锋芒太露,很多人盯着他。话事权的更迭不是说他是程家唯一继承人就万无一失了。资本的运作,把一个法定继承人架空,让他落个虚位,不是不可能的。”
程景行甚少把烦恼外露,做什么都自信坚定,势如破竹,是以莫爱没有想过他也会有处境危机的时候。
赵泽继续说:“梁家三代人都是支持程时文这一脉的,程景行也不例外,他需要梁家的支持,梁家也需要他在程家的主事地位。再加上,沐沐喜欢他,他们结婚,是最好的结合。但他却因为你,拒绝跟沐沐订婚,梁茗贻已经在动立场了。”
“说得好像我才是他们联姻的阻碍,”莫爱挑眉说,“程景行是个人,又不是我的提线木偶,订不订婚,是他自己的决定。而且,我不认为他是个没了梁家支持,就坐不上那个位子的人。”
“哎,你还是没懂……”赵泽长舒一口气,“我是说,你别把梁茗贻推给他的敌人。”
“你什么意思?”
“吴明森,程景行的姑父,梁茗贻最近跟他走得很近,就在上个月,你妈妈撞车之后。”
赵泽若有所思地看向莫爱:“她发现程景行对你……太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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