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了良久，却见郁流觞只是将腿缩得更紧贴身体，便又睡了过去，分明已经醒了，还知道拿手掌去搓起了层鸡皮疙瘩的上臂，就是不睁眼。
严笑卿耐心耗尽，伸手去拽郁流觞的胳膊，才发现触手的温度有点凉。
春寒料峭，就这么不穿衣服不盖被睡了这么久，确实是凉。
不过这并没有激起严笑卿的同情心。
他仍是将郁流觞拽坐起来。
郁流觞迷迷糊糊睁开眼，眸中还藏着昨夜哭过尚未褪去的红。
见到严笑卿，郁流觞短暂空白的神色中瞬间浮出欣喜的笑意，却只持续了不过片刻，便被随之而来的惊慌掩盖。
郁流觞颤颤巍巍地从严笑卿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挪着身体想往角落里缩，挪动的时候不知碰到了哪里，疼得他连忙紧紧咬住下唇。
随后他又慌乱地拉起被子，尽可能地想要遮住自己的身体，动作略显笨拙，额头不过片刻又冒出一片亮晶晶的汗珠。
严笑卿坐在卧榻边不动，冷眼旁观着郁流觞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等郁流觞成功将自己整个身体裹进被子里，严笑卿才毫不留情地开口：“现在才想起来遮，不觉得晚了？”
郁流觞缩了缩脖子，身上包得圆滚滚的，很像一只大粽子，视线不安地瞟来瞟去，始终不敢落在严笑卿脸上。
分明自己才是受欺负的那个，却表现得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四皇子殿下，请恕下官冒犯了您的千金贵体，还望殿下告知下官，殿下究竟想要什么东西，或是想要达成什么愿望？不论殿下想要什么，下官必定竭尽所能达成殿下的心愿。”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语气公事公办。
严笑卿自然是会竭尽所能。
却让郁流觞成功误以为，这是他想要对昨晚的荒唐之事做出补偿的说辞。
郁流觞神色怔怔，满眼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一连摇了好几下头。
严笑卿不懂，也懒得猜郁流觞的心思，索性拿来纸笔，正要将纸铺在榻上时，忽然瞥见床单上的一点血迹。
严笑卿素来爱洁，哪怕是露宿在荒郊野岭的帐篷中，也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床榻沾染上这样的污渍。
那么这点血迹究竟是怎么来的？
答案很明显，是郁流觞身上的。
严笑卿神色冷然，直接用纸盖住那点血迹，将纸铺平整，又将笔墨摆在一旁。
准备好之后，郁流觞果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提起笔的瞬间看了严笑卿一眼，随即垂眸认真写道：“严太傅莫介意，昨晚的事，我……”
笔尖在纸上停顿良久，久到墨迹都已经化开，郁流觞才将笔尖移到干净空白的位置，又写，“我自愿的。”
写完了，郁流觞抬眸，战战兢兢地去看严笑卿，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又如同被烫到那般迅速撂了笔，重新将手缩回被窝里。
严笑卿的视线盯回那四个字上，心中升腾起一股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烦躁，很想直接对郁流觞说：谁管你是不是自愿，我只想完成任务而已！
话到嘴边，看着角落里歪着脑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郁流觞，又咽了回去。
严笑卿冷凝地坐了片刻，身子突地探向前，一把捞住郁流觞的后颈。
彼此的距离近到只剩咫尺，严笑卿逼视着郁流觞，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严笑卿感觉异常烦躁，没有控制手上的力道，卡着郁流觞的后颈，硬生生将人从被窝里撕扯出来，“你想要我，我已经照做了，为何你还是不满意？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郁流觞被吓住，整个人都僵硬了，满眼尽是茫然之色，眼眶里还盈着将落不落的泪水。
这副天然无害的样子，看得严笑卿心中愈加发堵。
堵了一团难以名状，也无从解释的东西。
“我为何要跟一个哑巴在这里废话。”
严笑卿喃喃自语，带着两分自嘲，随即松开手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又恢复了以往衣冠楚楚，高贵冷漠的模样。
“四皇子殿下，下官此次奉命前来赈灾，不是来玩的，殿下既有本事偷偷跟来，那么还请原路返回吧，下官有事在身，恕不相送。”
说完走出帐篷，对两个侍卫道，“看顾好四皇子，等他睡够了，临风，你亲自送他回京，我要他安然无恙地回到皇子府。”
——任务目标，当然得安然无恙。
严笑卿又道：“今日之事，我不想听到任何闲言碎语，可听清楚了？”
临风和临云立马单膝跪地应是。
都是自小追随严笑卿，哪能不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
特意叮嘱这句话，便是要他们留心好项上人头，别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怎么掉的。
临风领命继续守在帐篷外，临云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严笑卿身后。
走了一段路，只见远处停好了一辆马车，临雨也已经待命。
“临云，吩咐下去，拔营，出发。”
严笑卿此行确实有很多事，哪怕自己彻夜未眠也不打算再耽搁行程。
上了马车，原想小憩一会儿，不料马车刚行出几里地，临风便急匆匆赶来禀报：“主，四皇子不大好。”
严笑卿掀开车帘：“怎么了？”
临风如实回禀：“浑身高热，意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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