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转身，领着一部分军士杀向太极门，剩余一部分人继续朝养心殿射箭，拼杀。
萧琰的暗卫死死守住养心殿大门，左一刀，右一剑，不让任何一根飞箭落入殿上。
两方的厮杀声，震碎天际一般。
雪沫子纷纷扬扬落下。
明明四周闹极了，若雪却觉得四下安静得能听得见心脏的狂跳声。
她抬眸望向萧琰，“太子那边，是你通知的吗？”
“是。”
萧琰勾唇一笑，嗓音低哑，“你不是希望他登基吗？此时他来救驾是最好的。”
若雪垂眸，不再看他过于粘腻的眼神。
景帝又嗑了一口血，垂坐在龙椅上。
高山连忙拍拍他的背。
景帝抬起宽袖，擦过嘴角的血迹，朝萧琰招了招手，“阿琰，过来。”
萧琰缓缓提步而去，扶起景帝，只见景帝又朝若雪招了招手，若雪忙上前。
景帝拉着若雪的手，放进萧琰的手心，唇畔勾勒出苍凉的笑意，“朕怕是时日无多了。你们以后好好的。”
萧琰抿唇，不答话。
“阿琰，给我研墨，朕要写诏书。”
萧琰拢起宽袖，站在一旁，轻轻取出墨条，仔细研墨，只见景帝在宣纸上写下：“庆王皇三子萧琰人品端正，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
还没写完，萧琰抬眸望向若雪。
若雪亦是发愣，原来景帝是要传位于萧琰？放着太子不传位，传位于萧琰？
萧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为了天下安定，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宣纸上，落了一个墨点，墨点不停晕染开来。
景帝怔了怔。
“怎么？你还不想当皇帝？”
萧琰这些年的蛰伏，他看在眼里。他本就更属意萧琰，从萧琰与大郅国斡旋、绵州大水一案，到此时端王宫变的事，萧琰的手腕，很像他。
原本，想着再磋磨萧琰两年，此刻他却再也没有了时间。
经过常贵妃偷情端王、阿婴自缢一事后，景帝越发觉得自己身体熬不住，大限将至。
萧琰咬紧牙关，“儿臣不想做皇帝。”
众人大惊。
衡山公主和常贵妃即便手脚都被捆住，听到此言，亦是直勾勾看向萧琰。
若雪看向萧琰紧绷的背影，心尖泛着酸楚。是的，他既然想起了前两世当皇帝的下场，为了挽回那些过错，此刻竟要把皇位推开。
景帝眸光微暗，他再了解阿琰不过。阿琰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他不可能看错。
萧琰自嘲地笑了笑，“儿臣此时，还不知能清醒到几时？如何能做皇帝？”
景帝叹了口气，世事弄人。萧琰的疯病，早晚会耽误作为君主的大业。
他这才用墨笔划去刚才写下的话，重新铺开了一张宣纸。
萧琰把头埋得更低，“我会好好辅助皇兄。”
“好。”景帝目光幽幽地望着他。
等景帝写完了诏书，精神到底不济，扶在桌案边咯了一大口鲜血。
若雪上前，铺开银针，护住他的心脉。
景帝对上若雪的桃花眸，笑了笑：“你这双眼睛，跟霍不屈那小子是有几分相似。”
若雪的手一顿。
只听景帝继续说：“那年，大郅国扰乱边疆，霍不屈领军作战，可惜，他深入大漠，丧了命……”
“端王那时是监军，带回了许多霍不屈与大郅国的信笺，朕便信了他的话……霍家满门抄斩……”
“是朕的错……”
景帝叹了口气，朝萧琰挥手，“继续研墨，我要写个罪己诏。”
他摇摇晃晃地撑在书案前，每写一个字，都要停下来，咳上许久。
写完了罪己诏，景帝再也没有了别的力气，头靠在龙椅上，双眸紧闭，微微喘着粗气，似乎下一息就再也无法呼吸一般。
“高山，去拟一道圣旨。”
“是！”掌印太监垂眸答道。
“给霍不屈的通敌冤案平反，追封他为护国大将军。霍家所有收缴的家资一并退还。封璇玑公主之女，霍雪溶为岱安郡主。”
若雪心头一惊，抬眸望向景帝。
只见景帝悠然一笑，语气揶揄：“当然，这一切，都要靠太子。若是他没斗得过端王，这些就是废纸一堆。”
说毕，又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若雪心头五味杂陈。
只见高公公半眯着眼眸，“岱安郡主，还不快谢恩！”她才按照规制，拜了一个大礼。
雪不知何时停了，外面的厮杀声也停下了。
若雪朝殿外望去，茫茫一片雪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一大片尸体，尸体上又覆盖着一层白雪。
端王那边，少了一大半人，剩下的还在负隅顽抗。
“端王被活捉了！速速投降吧！”
从太极门传来御林军的高喊声，及密集的胜利鼓声。
剩下的人军心一乱，更是无心恋战，纷纷举手投降。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太子一身玄色劲装，将端王五花大绑，扭送到养心殿上。
端王脸上一道长长的血疤，从额头到下巴，看起来格外狰狞。
他被缚到殿上，一眼便看到了蓬头垢面、双目空洞的常贵妃，和早已脸部僵硬得发青的萧婴。
常贵妃一看到端王，再也止不住，匍匐倒在地上，哭泣道：“阿婴没了……人没了……”
端王颓然跪在殿上，看向脸色苍白的景帝，仰头大笑：“萧止，你也活不了多久，下去陪阿婴吧！”
景帝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只听端王恶狠狠道：“萧止，你既然流落民间，好好地当着你的农家汉，偏偏还被找回来，与我争夺皇位，做什么？”
“你若是不回来，我是堂堂正正的皇长子。从小被当作未来的大周皇帝培养，天下本来就该是我的！为何你会被找回来？”
景帝大口喘着粗气，掀起眼皮：“你以为我愿意回京？”
景帝捏着匕首，缓缓从高台走下来，一只手扶着端王的肩膀，一只手狠狠将匕首插入他的心脏。
“你以为，这皇位是好坐的？”
说罢，鲜血溅到景帝的脸上。
端王硬生生倒在血泊之中。
景帝将沾满鲜血的匕首扔到一旁，“把这父子俩一块儿扔到乱葬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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