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前进看了看东子,又扫了眼老周身后那几个低着头的人——有的盯着自己的鞋尖,鞋尖沾着泥;有的抠着手指,指甲缝里还嵌着土;还有的攥着衣角,连大气都不敢喘。他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奏慢悠悠的,像是在琢磨事:“东子,你的意思呢?他们现在要入股,你觉得合适吗?”
东子连忙摆手,像是要撇清关系,手摆得飞快,连袖子都晃了起来:“我没意见,前进书记,这事跟我没关系!当初我把话都说透了,账本也给他们看了,连以后的分红计划都跟他们讲了,是他们自己不珍惜。到手的香饽饽,自己扔在地上踩,现在又想捡起来擦干净吃,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许前进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动作慢悠悠的,像是在拍掉不存在的尘土:“既然如此,那你们也别找我。想入股,就去找二懒叔、美丽姐,还有大喇叭三嫂、小吴、钢蛋和小虎子。他们都是合作社最早跟着入股的老股东,温泉村能有今天,全靠他们当初信任我,把家底都拿出来支持。合作社的事,得听他们的意见。要是他们点头同意你们加入,我没意见;要是他们不同意,我就是想帮你们,也没辙。”
“找他们?”老周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比院墙上的石灰还白,嘴唇都没了血色。他往后退了半步,脚底下差点拌到石子,声音都发颤,带着点哭腔:“前进书记,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二懒叔当初因为我退股的事,跟我在村口吵了半宿,说我‘鼠目寸光,耽误大家的事’,差点要跟我断了来往;美丽姐更是指着我的鼻子说‘以后别后悔,后悔了也别来找我’,我现在去找他们,他们还不得劈头盖脸骂我一顿,甚至打我啊?您一句话的事,您就帮我们说说情呗,就当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条活路!”
“帮你们说情?”屋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香玲端着个印着红牡丹的搪瓷盆走了出来,盆沿还沾着点泥土,盆里泡着刚从菜园摘的青菜,绿油油的,水珠顺着盆沿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小水花,“咚嗒咚嗒”的。她把盆往石桌上一放,“咚”的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冷意,眼神也沉了下来:“老周啊,我倒是想问问你,既然你怕二懒叔他们骂你、打你,那我们家前进就是好惹的主了?我们两口子好说话,不跟你们计较以前的事,你们就能上门来逼我们?真当我们脾气好,没脾气是吧?”
她指了指院门口,手指尖都带着劲,连声音都提高了些:“赶紧忙你们的去吧,我们可没时间跟你们捯饬这事。当初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哭着喊着要退钱,说啥都不信温泉村能成;现在看到别人赚钱了又眼红,后悔了怨谁?怪自己呗!自己拿皮锤捣自己的眼窝,疼了也得自己受着,别想着找别人替你们揉,我们没那闲工夫!”
老周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着香玲绷得紧紧的脸,那眼神像是能扎人,又看了看许前进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喉咙动了动,像吞了口苦水,连嘴角都耷拉了下来。他往后退了退,拉了拉身边王二的胳膊,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连自己都快听不清:“那……那我们再去问问二懒叔他们?”
许前进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摆了摆,算是回应。几个人见状,也不敢再停留,蔫头耷脑地往门口挪,脚步都没了劲,走的时候,连刚才挤着进门的冲劲都没了,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的。院子里静得尴尬,连秋风都像是停了,梧桐叶也不飘了,只有院墙上的麻雀偶尔叫两声,又飞快地飞走了。
香玲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忍不住对许前进说:“你也是,跟他们费那多话干嘛?当初他们怎么对咱们的,怎么对温泉村的,现在倒好,看到好处就想凑过来,想捡现成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许前进拿起扫帚,又弯腰扫起了落叶,扫帚尖挑着叶子往堆里归,动作慢悠悠的:“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把话说死,把路堵绝了。给他们指条路,愿不愿意走,走不走得通,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再说了,温泉村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伙的,得让老股东们说了算,我不能一个人拍板,坏了规矩。”
风吹过院子,又有几片梧桐叶落下来,轻轻飘在许前进脚边。他弯腰把叶子扫进簸箕里,心里却清楚——这几个人想入股,怕是没那么容易。当初他们退股时的决绝,老股东们都记着呢,二懒叔的暴脾气、美丽姐的直爽,哪能容得下他们说反悔就反悔?这“后悔药”,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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