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思齐对于眼前这个性情大变的学生感到困惑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她比原本的那位女帝更像一位真正的帝王。
曾经那个他极力想要拯救的少女就如同千万年来文人们理想中的圣王那样散发着“明君”的光，看到她，不由让人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但她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她的梦想，在势力间辗转周旋然后死亡似乎是一种注定的宿命悲剧。
可现在这位女帝，虞思齐毫不怀疑她将成为一个史书上毁誉参半的帝王，立于那些明君之上，成为无法超越的顶峰。她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史上那些着名的雄主，除了那些本来就世代效忠凤家的军队外，帝国所有与她共同战斗或者对战后又投降的士兵们，都对她有着狼群对头狼的臣服，信徒对神明的崇拜。
他人在神都就听过她的无数征战传奇，盘龙江一战，那位她父亲的故人造访之后，她就变了。从按部就班地行进变成了摧枯拉朽的利刃。火器反而成为她最不值得一提的功绩，那些出神入化可以写入史书的战术最大限度保全了小股对抗势力裹挟下的普通民众；面对神龙王朝的死忠将领的攻心之举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她拉开了神龙初代帝王留下的那张百年都无人能拉动的弓，精准地射中了射程之外高墙上叫阵的将领的眉心。
当然更让他无法理解与震撼的是，新女帝与旧女帝面对旧势力完全不同的处理以及完全相同的立后。
除了麟非时是真爱，虞思齐想不通为什么。
当然比他更想不通的是玄嘉禾。
凤衔珠走进富贵奢华的梧桐阁时已经是深夜，玄嘉禾并没有出来迎接，伺候的公公支支吾吾，面有难色。凤衔珠却摆摆手，一边走进寝殿一边吩咐道：“朕瞧着，宫里现有的人伺候得不好，明日叫人抓紧把青砚阉了送来伺候贵侍君。”
“你！”床帘被猛地掀开，露出玄嘉禾那我见犹怜的脸，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瞧你，还是这么不经逗。”凤衔珠挥挥手让人下去：“朕跟你开玩笑的。青砚自幼陪你长大，朕不会阉了他的。今天晚了，明日我就让人给他送进来陪你。”
玄嘉禾缓了脸色，只是冷硬道：“这只怕不合规矩，君后也不允许。”
“怎么不合规矩？这寻常帝王平时也宠幸宫女消遣，朕的后宫清秀少年全阉了，那朕怎么办。”凤衔珠的话让玄嘉禾的脸色又冷下去，伸手就去推她：“陛下嫌我碍眼，倒也不必如此。直接赐死我就好了，或者只要一句话，我自尽也是无妨的。只求陛下不要迁怒平川，我们玄家只有我们二人了。”
“朕知道你还在怪朕攻平陵时杀了你的家人，但朕是有苦衷的，他们反正待你也不好，战场上刀枪无眼，也不是朕的本意。朕甚至当时派了平川去劝降，要不是你父亲差点扣下平川杀了他，朕也不会那么生气。”凤衔珠又搂过他：“你是朕的元君，与朕夫妻一体，朕就是你的亲人。”
“陛下现在自有旁人一体。”玄嘉禾没有再推她：“如今我也算是明白了，昔日那些噩梦果然是真的，什么迫于无奈才立他为君后。如今陛下杀了他全家还舍不得他！这世间哪有家族谋大逆的皇后！”
“朕就知道，你心里记挂这件事。你瞧，这朝上的事没完，朕就过来了。麟非时性傲好妒，原本就不是什么良配。朕趁势杀了他全族，留下他不过是不想让世人说朕寡恩。本想圈禁他便罢了，可虞先生都出面为他说话，可见那些文臣们心里对他，对麟家还是有感情的。”
她说着，看见玄嘉禾皱眉，便拍拍他的手道：“这般将他仅仅是圈禁，朕怎么放心？虽然朕是马上得天下，但是到底还是要靠人治天下。不好眼下就跟他们翻脸，受苦的总还是百姓。立麟非时不过是权宜之计，将他放在显眼处，有了时机，朕自会处置了他。到时候那些腐儒也说不出什么来。”
玄嘉禾的脸色已经好些了，但还是抽回了手道：“陛下不过哄骗我罢了。”
“嘉禾，朕私心自然是独宠你。二姐已经有了一子一女，有没有孩子朕不在意，朕只想要和你的孩子继承皇位。可是若你的君后，朕盛宠你，却无子，那你便是众矢之的。过些日子选秀，外面少不得塞人进来，君后的位置要烦心，又少不得得罪人，朕怎么忍心你这样受苦。”凤衔珠说的掏心掏肺，手上也没闲着。
玄嘉禾按住她的手道：“你这才入神都，立了君后，不好歇在我这里。明日就要有人弹劾我。”
“又还没册封，如今你才是朕的丈夫。日后你也是朕的元君，你连君后的位置都让给他了，朕看谁敢弹劾你。”凤衔珠说着上去吻他：“朕走了这么久，可是为你守身如玉，你也不说想朕，理解朕对你的深情苦心，一上来就跟朕怄气，可要补偿朕。”
女帝在宫中第一夜歇在梧桐阁的举动让众人又开始猜疑，立麟非时为后是否只是一种对麟家灭门漫不经心地交代和对虞氏为首的士人群体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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