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方面是年岁久远，能记住的也只是一瞬的惊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从狭窄空间里突然蹦出，又扑棱自如的白鸽。
小文送林涛出去，下楼时，林涛问小文：“他是怎么搓搓左手，就变出硬币，又怎么变出鸽子的？”
林涛在手上重复着李叔的动作说：“难道真是法术？”
小文没法回答，只笑道，你刚刚惊呆的样子太好笑了。
林涛靠墙回忆了下，认真地说：“李叔会法术，可能是道士。”
村长跟林涛讲过，他们老家有会做法的人，能从盆里取钱。
还会用钱生钱，给他一张钞票，他摸一摸就能变成两张。
小文不为所动说：“我觉得他是魔法师。道士怎么会穿披风？”
出了楼，林涛谨记李叔的教诲，离开房间前，他把一张扑克牌塞进林涛口袋。
说下楼得捂着，不能探手，不能瞧，走到外面再打开它。
林涛到太阳底下拉下拉链，撑开口袋，又是一只鸽子扑腾翅膀，呜呜叫着，毫不留念地朝天飞去，姿态优雅，可之前没有一点声息。
两人仰头看了一会儿，见它箭般滑至一扇窗前。
李叔正趴在窗口吸烟，笑眯眯望着两人挥挥手，烟气缭绕间，肩膀上有五六只白鸽立着，啄着他的西服。
林涛对小文说，神了，真是魔法师！
回到村长家里，林涛让村长把活放一放，给他演示李叔表演的操作。
动作记不太清了，就添油加醋说他手掌一碰，就飞出两只大白鸽。
飞出窗外，紧接着一打响指，就烧起雄雄大火，烧掉了桌上的简笔画，画中小丑一下钻进扑克牌里，挤占了国王骑士的位置。
村长乐得不行，拍拍林涛脑袋说：“这都是假的，骗小孩把戏。”
林涛有点不爽说：“那你说他怎么做到的？”
村长说：“我怎么知道。你记不记得两人老家那个大师？”
林涛说：“记得，能从水盆取钱出来，还能跳进盆里遁走。”
村长说：“当年传的可玄乎，村长我以前也信，想找哥认识的人给人送点礼去，学下手艺。”
“那会儿找他的人太多，愣是不传，说钱都是从别人那取来的。”
“法治社会，不能干这种缺心眼的事了。林涛说，还挺有大义。”
村长说，“当年我还没当村长那会年轻时走南闯北，什么手艺都学，一学就会，知道不？”
林涛说：“不信，你现在不就光会打麻将？”
村长握着拳头，说：“我已经老了，老了就没有劲了，懂不懂？”
林涛说：“那大师后来怎么了？”
村长打个哈欠说：“前几年被一伙外国人打假了。”
“还得是外国友人，有求实精神，放了相机在哪咔咔一通照。”
“才发现他做法的时候，悄悄从鞋底抓出钱来。”
那晚上林涛刚刚入睡，听见窗外有声响，就钻出被窝，打开玻璃窗，李叔两腿盘坐，悬在半空，闭着眼睛。
林涛说：“来了？”
紧接着他又说：“李叔，你在这里干嘛？”
李叔不言语，扒住窗口跳进来，盘腿坐林涛床上，一手抚着膝盖，一手捏着胡须，依旧没睁眼。
吩咐林涛：“你去取一张桌子来，再拿个盆子，盆子里接一半的水。”
书桌在房间外，林涛说：“叔，林涛抬不动。”
李叔想想算了，就一挥手，客厅里传来吱呀响声，卫生间的水龙头也被打开。
过了一会儿，林涛的书桌飞进了卧室，那半盆水微微摇晃，也落在桌上。
林涛瞪大了眼，李叔说：“你给小文买礼物花了多少钱？”
林涛挠了挠头：“不多。”
李叔点头，你是个好孩子，应当奖励。
随后伸出手探入水中，在涟漪中摇摇晃晃，林涛盯紧那张不停晃动的大手。
它先揉搓几下，然后停顿，李叔发功时嘴里还念叨，声音细微如磨牙。
出水时指尖捏一张大团结钞票，正滴着水珠。
李叔抖干净了水，递林涛手里。
林涛说：“这钱是哪来的，不会是别人那偷来的吧？”
李叔说：“这钱是盆中水化形而成，不是别处来的。”
林涛点头说：“叔，这魔术到底是怎么变的，林涛也想学。”
李叔睁开眼说：“隐遁术，无生有术，点石成金，手法都要练很多年，你一时半会学不来。”
不过最近些年林涛发现，魔术要领不在手上，而在心里。
林涛问：“什么意思？”
李叔说：“我闯荡社会几十年，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表演魔术。”
“跟着师傅，学见不得人的手艺，去火车站台，以及各种汽车，从别人口袋里拿报酬。”
“等手法练到娴熟，就办席出师，独自闯荡。”
“按理说我也该收一个徒，将这手艺传下去，然而我已忘了要领。”
“其实我的的技术都建立在感觉之上，脑海里动动念头。”
“一伸手，就可拿走别人口袋里一切东西，却不知怎么做到的，想要复原，没那股心境，也做不到。”
“再后来，能从十米开外的钱包里夹出钱，或是锁死的柜台里捞出金链来，距离于我如浮云。”
林涛急切地问：“怎么做到的？”
李叔说：“一切要跟着心走，心动了，钱就飞来。”
“只要你心境够高，什么东西都能变化出来，也可以消失不见。”
“不过后来也挺受困扰，拿的东西都是别人的，我已不想再做贼了。”
“宁愿饿死也要换种活法，就想能否不从别人那拿来东西。”
李叔指了指那盆水。
没想到真让林涛学成了，林涛在家里放个装满水的盆子，对着它整日沉思，废寝忘食。
直到能从钞票的倒影中捞出一模一样的钱出来。
再后来林涛闭上眼睛，摸索脑海中的纸钱，就能把它攥入手中。
师傅曾提点过这种技术，但手艺不熟的人学去了，心里会永远空出一块。
从此再难想清楚它的模样，两人是从自己的脑海里取出东西。
林涛说：“这怎么学？”
李叔说：“你感受一下自己的心，摸摸它，能不能感觉到它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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