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图书馆古籍修复室飘着陈年宣纸的霉味，陈阳戴着老花镜的手指在《奉天通志》微缩胶片上颤抖。窗外暴雨倾盆，水帘中隐约可见浑南新区那栋不存在的摩天楼——此刻它正穿透雨幕，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淡金色的虚影。
"这是第七次修订版。"林晓将热姜茶推过来，她食指缠着止血绷带，那是昨夜从数据贩子手里抢硬盘时留下的刀伤。胶片投影仪在墙面投出1937年的城市规划图，日军测绘的街道网格与此刻窗外的幽灵大厦轮廓完美重合。
陈阳的神经接口突然刺痛，植入太阳穴的芯片开始发热。他抓起绝缘胶带缠住手腕的电子镣铐，这是三天前从深蓝科技出逃后发现的应急手段——当镣铐接触皮肤超过72小时，就会向公司发送实时定位。
"他们正在改写城市记忆。"林晓调出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今早的社交媒体热榜。某条关于"浑南新地标"的短视频点赞过百万，评论区几万条留言描述着根本不存在的空中连廊和智能花园，而视频本身只是段黑屏。
暴雨中突然传来尖锐的刹车声。陈阳掀起百叶窗，看见楼下停着三辆黑色SUV，车顶的激光雷达正在扫描建筑立面。领头的黑衣人举起右手，机械义眼在雨幕中泛着红光——是深蓝科技的特勤组。
"通风管道！"林晓掀开天花板隔板。陈阳将微缩胶片吞入腹中，这是他上周从医院偷来的器官走私技术。当特勤组破门而入时，两人已经钻进布满蛛网的管道系统，身后传来催泪瓦斯的嘶鸣。
陈阳在管道分岔处与林晓失散。当他从锅炉房排气口钻出时，发现自己站在智慧城市峰会的主会场——半个月前副市长发表演讲的地方。此刻场馆空无一人，全息投影设备却仍在运转，那栋幽灵大厦的3D模型正在穹顶缓慢自转。
腕间电子镣铐突然解除锁定，深蓝科技的LOGO投射在面前。陈阳的神经接口自动接入场馆系统，海量数据洪流瞬间涌入意识——他看到十万个沈阳市民正在睡梦中抽搐，他们的脑机接口持续上传着虚假的城市影像。
"认知锚点需要现实载体。"副市长的全息影像突然浮现，手指划过幽灵大厦的模型，"2045年沈阳总体规划早就通过审批，我们只是帮市民提前适应。"他的西装袖口露出与张明同款的神经接口，皮肤下泛着电路板的幽蓝。
陈阳撞翻控制台，剧痛从神经接口炸向全身。他跌跌撞撞逃进消防通道，却发现楼梯间变成了无尽循环的莫比乌斯环——每层门牌都显示"21F"，透过门缝能看到不同年代的城市沙盘在交替闪烁。
手机突然收到林晓的加密邮件。点开的瞬间，陈阳瞳孔中映出深蓝科技地下七层的监控画面：数万个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大脑正通过脑机互联，集体构建着那个虚构的智慧城市。画面边缘闪过张明的侧脸，他后颈的神经接口延伸出数据线，直连某个刻着昭和年号的黑色主机。
暴雨在凌晨三点转为冰雹。陈阳蜷缩在太原街某间关门的奶茶店里，用微波炉加热着偷来的速食米饭。橱窗外，二十四小时巡逻的警用无人机正在扫描虹膜，机腹的激光发射器闪着不祥的红光。
他撕开左手小臂的皮肤，从仿生肌肉层里抠出林晓留下的数据胶囊。当胶囊接触奶茶店收银机时，所有显示屏突然播放起1943年的新闻纪录片：穿白大褂的日军医生正在给中国儿童注射某种紫色药剂，孩子们瞳孔里跳动着与幽灵大厦相同的金色光斑。
收银机吐出一张泛黄的小票，背面是林晓的手写坐标。陈阳吞下第三粒阻断药，朝着铁西区某处废弃化工厂狂奔。黎明前的浓雾中，那栋幽灵大厦的虚影愈发清晰，楼体表面流动的数据代码已经能够被肉眼捕捉。
在工厂锈蚀的冷却塔内部，陈阳找到了昏迷的林晓。她手里攥着老式机械相机，胶卷上是被激光烧灼的痕迹。"他们用昭和时期的认知改造技术..."林晓的声带受损严重，"深蓝科技的前身是满铁调查部..."
爆炸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冷却塔外壁被无人机轰开缺口，张明沿着钢梯缓缓走下，他的瞳孔已经变成无机质的晶体结构。"你本该成为新城市的奠基者。"他举起神经接入手枪，"现在只能当认知污染的疫苗载体了。"
陈阳抓起地上的工业盐洒向空中，盐粒在无人机激光束中折射出棱镜效应。他拖着林晓跳进冷却池时，看见池底沉着上百台老式脑波仪——这些布满水锈的设备正与云端那栋幽灵大厦保持着数据共振。
当特勤组的枪口对准水面时，陈阳按下了林晓相机里的自毁键。胶卷上被烧灼的真相化作电磁脉冲，整片工业区的电子设备瞬间瘫痪。在深蓝科技总部的数据风暴中，那栋虚构的摩天楼终于显露出真实形态——那是昭和十八年绘制的"大东亚共荣圈"核心城市模型，正在量子服务器里悄然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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