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府上的下人们大换血了之后，木清欢算是亲眼见识了一回宫中调教出来的奴仆有多训练有素，果然与牙行采买来的那些不是一个级别。
不过第二日，新上任的管家便主动找上了木清欢。
“夫人请看。”
朱顺进门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从怀中掏出本寸许厚的簿子双手递到了木清欢的跟前来。
“这是老奴昨夜拟的章程。您瞧瞧还有何处要改动添加的，老奴都记着，保准将这府里头给您管得整整齐齐。”
木清欢心情颇好，笑着拿过翻了翻，只见那册子的扉页上用蝇头小楷分列着「衣食住行」四纲，只不过里头的细节还未填满，可这章程看着便是十分周到。
她仔细地就着油灯读着，翻到后面几页，却发现这空白的册子里竟还绘制了图，哪间屋子是作何用处，哪间屋子里住着谁，都写得清清楚楚，就连后厨柴薪的堆放的位置都标着图示。
朱顺见木清欢看得仔细，斗胆上前了几步，指尖在写着「药圃」的条目处轻点：“听闻夫人精研医道，老奴便斗胆将东跨院三间厢房改为晒药阁。咱们将军府坐北朝南，那处的屋子虽不如堂屋通透，可前后院都没栽种树木花朵，且西边还单独开了窗户。若是碰上当西晒的落日，便能多几个时辰的晾晒时间。”
木清欢粗略看过后，果然那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其他的你们张罗着办就行，眼下这个时节倒是没有太多药草可以采摘，这屋子若是空置着，倒也能先腾出来用作别的。”
朱顺认真地听着，暗自将木清欢的吩咐记在心里头，想着一会儿回了房间赶忙补写上去。
“哎......老奴记下了！还有这......”
他又伸手指了指图标之处的一块花圃，正要开口问，可话音未落，院子西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哗啦」的水声。
木清欢听得外头动静不小，起身便走出了屋门朝着那处看去，见四个健壮的妇人正拎着桐油刷子刷洗吉祥缸，里头腥臭的污水顺着暗沟流向院外。
那缸中昨日还躺着几只淹死的耗子，这会儿却被她们撒上了些驱虫的药草，布巾清香四溢，还能防止蚊虫在里头产卵。
木清欢与朱顺一前一后地走着，恰巧便穿过月洞门走到了方才还说起的那几间晾晒药草的屋子的小院。
木清欢抬头看了看，忽然伸手指向了廊下，原本积满了灰尘的雕花窗这会儿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个大窟窿嵌在墙体的里面。
“朱管家，原先的那几扇木窗......？”
朱顺往那处看了一眼，赶忙凑上来解释道：“老奴昨日已着人拆去窗棂。”
朱顺拿着那册子娴熟地翻到一页给木清欢瞧，只见这图纸上画着改良后的推拉窗制式，看着倒是颇为新颖的款式。
“老奴昨日观夫人一日便好几次开窗晾药，特将直棂改成琉璃活页，既透光又防风。只这琉璃还需按照窗格的尺寸单独订制，咱们的单子已经交到了万掌柜的手中，估摸着五日便能做好了。”
“嗯。我听闻这琉璃窗可是比寻常木窗要贵了十倍不止......”
木清欢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他们扭送去见官的那些恶奴，随口问道：“京兆尹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不声不响就吞了咱们将军府三千多两银子，还有那么些物件，总该让他们吐出来些。”
朱顺赶忙笑着道：“夫人放心！京兆尹梁大人向来雷厉风行，已经在着手追查赃物的去向了。”
“那就好。”
木清欢看了朱顺一眼，索性直接放了权，“若是真能追回些银两，此番将军府改建的银子便直接从里头支吧，你也不需要每一笔都同我说，届时列个单子出来给我看一眼便是了。”
“哎哎！那是自然！”
朱顺躬身应道，想到他不过才来当值了一日，这府上的女主人竟这般信得过自己，还让他随意支用银两，才总算明白缘何之前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进将军府伺候，哪怕是签的死契也没有后顾之忧。
就凭着定远将军和夫人这待下人的态度，想来他们往后便是比之前在宫中伺候贵人的日子都要舒坦许多。
思及此，朱顺更是半点都不敢怠慢，小心地领着木清欢参观他昨日吩咐了要改造的屋舍。
木清欢一边走着，眼睛却瞥见了那册子上头的一行小字，上书「戌时三刻熄灯」。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可是宫里的规矩？”
原先可从未听江言他们说过，京城的人家府上都还有类似宵禁的规定啊......
朱顺见木清欢误会了，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册子上写着的规矩是约束下人用的。毕竟将军回了京城，每日都是要准时上朝的。若是下人夜里还在院中吵嚷，难免会扰了将军与夫人的安眠。老奴离宫前向太医院讨了安神香的方子，戌正时分会在各院点香。”
朱顺一边说着，想了想又补充道：“夫人若是不放心，可亲自去验过那香。”
那张院判前些时日在早朝之上瞧不起木清欢这乡野郎中只是，宫内之人倒是都有所耳闻。
可他们如今既然已经来了将军府做活儿，以后木清欢便算是他的主子了。
谁的话该听，朱顺心里头自有一杆秤。
木清欢低头想了想，虽觉得这太医院应当也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地在安神香上做手脚，可还是留了个心眼。
“往后府上药材的采买，都归江言经手。若他也拿不准，再给我看不迟。江言好歹顶着个「医仙」的名头，辩个安神香应当不在话下。”
朱顺赶忙应是，心里头却觉得好玩得很。
这江言的名号，他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是个脾气古怪，医术却极其精湛的医士，若真是斗起法来，就连太医院的张院判都能给比下去。
没想到在自家夫人眼里，江言这「医仙」的名号好似并未有多大的权威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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