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山谷裂隙时，金色曼陀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锋芒。
彭羽倚着半截断碑，看顾瑶蹲在溪边浣洗染血的绢帕，她腕间青铜钉在阳光下泛着青鸾尾羽般的纹路。
"昨夜雷劫劈开的裂隙..."他屈指轻叩怀中青铜镜，镜面倒映出三丈外某株焦木上新生的嫩芽，"竟让这片死地重焕生机。"
顾瑶拧帕子的手顿了顿，星辉残留的碎光在她睫毛上跳跃："你当真要带我去见那个人？"溪水突然泛起涟漪，倒影里彭羽颈间锁链伤痕正被垂落的发丝遮掩。
东南方传来第三声鹤唳时，彭羽突然将青铜镜按进她掌心。
镜面触到星辉的刹那，血纹竟勾勒出半卷残缺的舆图——某个被红圈标记的茶楼在云纹间若隐若现。
青石板路上的晨雾还未散尽，彭羽已经叩响了"忘尘轩"的雕花木门。
茶香混着某种陈旧药香从门缝渗出，顾瑶突然抓住他衣袖："窗棂上的符咒...是锁魂阵！"
吱呀——
开门的老人脸上蒙着灰布，露出的右眼瞳孔里竟游动着金针虚影。
当他看清彭羽手中青铜镜的瞬间，茶盏摔碎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白鸽。
"周老认识这个？"彭羽用镜缘挑起老人颤抖的下巴，镜面突然映出对方左胸浮现的北斗七星烙痕，"或者说...您认得二十年前顾家药庐那场大火？"
茶案上的紫砂壶突然炸裂，滚水在触及彭羽袍角的瞬间化作冰晶。
顾瑶的星辉锁链缠住周老脖颈时，才发现那些皱纹里藏着的根本不是衰老的痕迹——是密密麻麻的咒文在皮下蠕动。
"他们在我魂海里种了噬心蛊..."周老嘶哑的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他撕开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七星阵，"每说一句真相，蛊虫就会啃掉瑶儿一寸魂魄。"
彭羽突然并指按在自己心口尚未愈合的伤痕上，金红血珠顺着指尖滴入茶盏。
当第七滴落下时，茶汤里浮现出顾瑶幼时在药圃扑蝶的虚影——而角落里分明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佝偻身影。
"以命换命的禁术..."周老浑浊的右眼突然淌出血泪，他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扣住案几边缘，"你连自己的轮回因果都敢拿来炼药！"
窗外惊雷炸响的刹那，彭羽突然将茶盏重重顿在北斗七星烙痕之上。
金红药液渗入皮肤的滋滋声中，顾瑶看见老人皮下蛊虫化作青烟从七窍涌出——那些烟雾在空中凝成半张她再熟悉不过的族老面容。
"现在可以说了。"彭羽抹去唇边新溢的血丝，染血的食指在虚空画出青鸾衔药的图腾，"是谁在顾家血脉里种下青铜钉？"
周老颤抖着从暗格里捧出个布满裂痕的玉匣，匣中残缺的青铜钥匙突然与顾瑶腕间钉痕产生共鸣。
当第一缕星辉注入裂缝时，彭羽颈间锁链伤痕竟开始浮现出与钥匙纹路完全契合的图腾。
"药王秘境里锁着的不是仙丹..."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黑血在青砖上腐蚀出北斗七星的凹痕，"是三百年前那位以医入道的仙尊，亲手封印的..."
他的话被东南方袭来的剑鸣生生斩断。
顾瑶的星辉锁链还未完全展开，三道裹挟着药香的剑光已劈开雕花木窗。
彭羽在揽住她腰身的瞬间，瞥见为首那道剑光里裹挟的青铜面具碎片——正是茶汤幻影中见过的样式。
"抱紧我。"他咬破舌尖在顾瑶眉心画出血符，青铜镜突然迸发的青光里浮现出整座城池的经络图，"该让某些人知道，什么叫医者能活人..."染血的唇角扬起凌厉的弧度，"亦能杀人。"
周老布满咒文的脖颈突然暴起青筋，茶盏中泛着金红药液的涟漪映出他瞳孔深处的惊涛骇浪。
灰布蒙着的左脸传来布料撕裂声，竟是皮下咒文化作黑虫在啃噬遮羞之物。
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青砖缝隙，砖缝里渗出的血珠在晨曦中凝成北斗第七星的形状。
"那蛊虫啃噬魂魄时..."老人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右眼游动的金针虚影突然指向顾瑶腕间青铜钉，"能听见锁链拖过黄泉路的声音。"
彭羽忽然将染血的食指按在茶案裂缝处。
暗红血迹顺着木纹蔓延，竟在案面勾勒出缩小版的药王秘境舆图。
顾瑶的星辉锁链无声缠上周老颤抖的腕骨，锁链末端悬着的青铜铃铛突然响起三十年前顾家祠堂祭祀时的古调。
"噬心蛊最怕什么？"彭羽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青鸾衔药符，符咒燃烧时腾起的烟雾里浮现出数百金针悬空的奇景，"是当年药王谷用来给弟子开蒙的《百草洗髓经》第三篇——您教我的。"
周老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血雾中挣扎的蛊虫残躯在触及青铜镜面的刹那灰飞烟灭。
他溃烂的七星烙痕突然迸发金光，暗格里捧出的玉匣竟与顾瑶腕间青铜钉共鸣出《霓裳羽衣曲》的旋律。
彭羽颈间锁链伤痕在此刻浮现出完整的青鸾图腾，与匣中残缺钥匙的纹路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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