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鬼魂终于撑不住了。它最后嘶吼一声，化成一团黑雾，嗖地钻进地里不见了。道士收起剑，转过身来瞪着我，脸黑得像锅底：“你这小子，命大得很！今儿要不是我路过，你早没命了。以后别再靠近这戏台，听见没？”
我忙不迭点头，连声道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道士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背影一晃就不见了。我连滚带爬跑回家，鞋都跑丢了一只。到家就病倒了，整整一个月下不了床。晚上睡觉老做噩梦，梦里那鬼魂咧着嘴朝我笑，吓得我一身冷汗。
“培奎，那你后来咋好的？”李老六插嘴问道，声音里满是好奇。
余培奎揉了揉手，苦笑一声：“那病拖了我一个月，差点没熬过去。村里的巫医来看，说我是被鬼缠上了，得做场法事驱鬼。”
我病得迷迷糊糊，成天烧得脸红心跳，晚上还老听见那鬼魂的笑声，像猫爪子挠心。家里人急了，请了村里最有名的巫医老张。老张一来，皱着眉在我床边转了一圈，说：“这小子撞邪了，阴气入体，不驱不行。”
那天晚上，老张在我屋里摆了个香案，点了三炷香，香烟袅袅地飘起来，把屋子熏得像罩了层雾。他拿出一叠黄纸符，嘴里念念有词，手指在空中画来画去。我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地看着，觉得身上像压了块大石头，喘气都费劲。
老张念完咒，把符纸点着，扔进一个破碗里。火苗窜起来，烧得噼啪响。我突然觉得胸口一松，像是有啥东西被拽了出去，整个人都轻了。他又拿了根柳条，蘸了点水，在我身上拍了几下，嘴里喊：“去吧，别再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一夜我睡得特别沉，没再梦见那鬼魂。第二天醒来，烧退了，人也精神了点。从那以后，病慢慢好起来，可那恐惧却像根刺，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
余培奎讲到这儿，停了下来，盯着炉火发呆。李老六咽了口唾沫，忍不住问：“培奎，那戏班后来咋样了？”
余培奎摇摇头，声音低得像耳语：“没人知道。演完那场戏，他们就没了影儿，像从没来过似的。有人说，他们是阴间的戏班子，每年鬼节出来唱一场，安慰那些孤魂野鬼。”
李老六搓了搓手，感叹道：“邪门，太邪门了。这鬼节的戏，还真不能乱看。”
余培奎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可不是嘛。我那次差点把命搭进去。从那以后，每到鬼节，我连门都不敢出。你说这人啊，好奇心重，可有时候，好奇真能要命。”
李老六站起身，拍了拍余培奎的肩膀：“培奎，你这故事讲得我头发根都竖起来了。我得赶紧回家，晚上可不敢瞎晃悠了。”
余培奎笑了笑，没说话。火炉里的炭火还在烧，噼啪声在夜里回荡，像是在附和这桩诡事。
李老六走出打铁铺子，月光洒在小路上，拉长了他的影子。他回头瞅了一眼铺子，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像余培奎那样逞能去看什么鬼戏。
“鬼节看戏，找死还差不多。”他嘀咕一句，裹紧棉袄，加快了脚步。夜风吹过，树影摇晃，像无数双手在招摇。靠山屯的夜，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至于那戏班，后来再没人提起。有人说，他们还会回来，在某个鬼节的深夜，搭起戏台，唱起那哀怨的调子。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闯进去的人，会不会还有命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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