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唯诺，不敢开口。
唯有方苏跪在地面，继续开口，道：“恳请太后成全。”
对于他的勇气，李若愚是认可的，莫说面前站着的是太后了，哪怕是千军万马，他也会坚守自己的立场。
这是一个有着大志愿的人。
太后走到方苏跟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方老，哀家念你早年不易，儿子和孙子都战死在晨曦边疆。
这是对帝国的功，纵然世人都忘了，但我会记在心里，会让史官在那列传上，写上你的篇章。”
方苏无惧，面色淡然。
李若愚却是第一次听到方苏的家事，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郑老低声道：“早年我和方老情同手足，就跟你和陆任甲一样，坚守着自己的立场，自从他孩子战死沙场后，他就变了。
变得，
我都看不懂他了。”
郑道有些苦涩，眼里浮现追忆之色。
太后问：“你可知我晨曦立国之本？”
“神明庇佑。”
“那是天灾，可是天灾，你难道不知道真实的原因吗？”
太后望向大殿外，那里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没有阵雨落下，可雷声，却在天上穿梭，不住的盘旋在皇宫上空。
似乎一旦太后说明真相，就会触怒神明，有雷霆降世将她诛灭。
“我晨曦，能够扎根在这大地上不倒，靠的不是神明，靠的是我晨曦不怕死的万千儿郎，是他们，用生命守住了四方。
脚下的土地，沉睡着他们的灵魂，深埋三丈之下，是不朽的白骨，即使他们死了，即使他们的名字无人知晓。
但，
他们永垂不朽。
而这，
才是我晨曦的根本，是我们作为帝国的基石。”
雷霆之声更大了，甚至，手臂粗的雷电直接击中了大殿外的祭祀台。
群臣变了脸色，以为触怒了神罚。
一个个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道：“太后……”
太后胸口起伏。
被气的。
这群不知廉耻的东西，若现在有条件，真想把他们拖出去都给砍了，享受着帝国的俸禄，安心理得的作用万贯家产，良田万亩，却干着吃里扒外的事。
李若愚猛地抬头，从太后眼中，他看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曾相识。
恍然醒悟过来，才想起这一幕与他母星曾发生的那件事是何其相似。
当年母星的文明升级，引发了与高维文明的战争，那是一场旷日的持久战，席卷整个北斗七星。
当时也分为主战派和主和派。
主战派坚守自己的立场，发展无数年的文明即将升级，试问谁甘愿成为高等文明下的奴隶？
但主和派却认为，生命才是文明延续的根本，以低维的文明发动高维升级之战，本身就是不可取的。
命都没了，文明升级有何用？
最终是主站侥幸胜了一筹，因此才有他母星统帅整个北斗星域的辉煌，当然了，最终的文明，也是止于高维之战。
因为更强大的文明出现了，若按照维度划分，至少在七级文明以上。
……
方苏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叹了口气，有些迷茫的看着外面的落雷，道：“我为的并不是把神明写进宪法，
而是世人的生命。
神明，终究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便是这滚滚雷霆，也并非是简单的正负电离子碰撞而产生的化学现象。
想来，你们都是知晓的。”
方苏回过头，目光遍及诸位大臣，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容显得有些凄凉：“太后，臣，先行告退了。”
群臣惶恐。
没想到方苏这么快就妥协了，他一旦败下阵来，那么留下的他们，众人看着四周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吞了口唾沫，浑身开始发抖。
陆任甲见方苏走了，赶紧跟了过来，路过李若愚的时候，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用只有他才能听清楚地声音说道：“前路漫长，真希望在往后的战场上，能够与你真正的战上一场，看看到底是你的科学厉害，还是我的神明之力更强。”
李若愚淡淡的回了句：“要战，便战。”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脸色，只是，这会儿拳头已经握紧了。
同样的，看到方苏走后，大皇子终于坐不住了，脸色变得惨白，似乎，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而李若愚也嗅到了这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眼前的太后身影，渐渐和他母星那位伟人重合。
太后走回凤栾，入座，看着跪在地上的满朝文武，缓缓说道：“神明之事，只要我在，诸位便不要再讨论了。
若论，则斩之。
你们的信仰哀家管不着，也不愿意去管，等这次会议散了，你们是什么，就还是什么，
私下里，神明论依然自由，如科学论一样，大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
别让我听到什么科学论就是反神明份子，就是天灾余孽，若听到了，株连九族。
此外，
大皇子继续南下，镇守海外岛屿，我晨曦的领土，便是个岛礁，也是不能丢掉的，而六皇子，你就赶紧回北疆吧，那里需要你。”
六皇子领命，起身站在一侧。
大皇子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点头称是。
而群臣，内心却是震荡起来。
太后这番话看似轻松，实际上包含了太多的讯息。
天灾以后，神明论才是主流，任何反神明份子都要遭到天罚。
但现在被太后亲口承认，是否在间接表明，今后晨曦帝国内，科学论将正式成为一个受到庇佑的派系？
如此的话，晨曦必然和西方三大帝国出现冲突。
甚至于，生命的人间代言人，教皇都会亲自率领东征十字军来晨曦讨要一个说法。
所以这不仅是在承认科学论的合法性，更是在无声的对神明进行着抨击。
以及，
向西方帝国，
正式宣战。
旁边的史官，用笔将今天发生的一切记载了下来，尽管他也是忠实的神明支持份子，但他是有职业操守的，哪怕写这些东西与信仰背道而驰，但既然拿起了这支笔，就要做到自己该做的事。
所以，
他成了史官，
而且历经两帝而不死。
因为，他会站在帝国的立场上，去对待每一件事，正打算放下笔的时候，传入耳边的这句话，却是吓得他脚步都差点软了。
“今天，本后正式登基，诸位下次见到哀家，不必称呼太后，请记住，叫朕，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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