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打翻的墨水瓶，悄然浸透城市的天际线。沈念扶着腰，在婴儿房的木地板上缓慢挪动，妊娠晚期的水肿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绵软的云朵上，虚浮又沉重。脚踝在粉色的孕妇拖鞋里微微发胀，膝盖不时传来隐隐的刺痛，她轻轻扶着婴儿床的围栏，才勉强稳住身形。腹部的重量像座小山，压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后腰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每走一步都要咬紧牙关。后腰的酸痛如藤蔓般缠绕，随着动作加剧，让她忍不住轻轻发出一声闷哼。
婴儿床上方的星星灯像是感知到她的动作，自动亮起暖黄色的柔光。这是顾北特意安装的智能感应灯，柔和的光线洒在墙上贴满的婴儿早教挂图上——那些色彩鲜艳的动物图案，是上周两人花了整整一个下午贴上去的。记得那天，顾北举着摇摇晃晃的梯子，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还不忘回头叮嘱她离远些："你站那儿别动，小心摔着！"而她则在下面指挥，时不时踮起脚尖，想要帮忙却又被顾北拦住。最终贴好的挂图边角歪歪扭扭，长颈鹿的脖子歪向一边，小兔子的耳朵也贴得不对称，却承载着两人笨拙而又满溢的期待。顾北爬下梯子时，不小心撞到了颜料盘，蓝色的颜料溅在地板上，两人手忙脚乱清理的模样，如今想来仍觉温馨。
手机在针织抱枕旁震动，是闺蜜发来的分娩经历分享视频。沈念下意识咬住下唇，屏幕里产妇扭曲的面容和撕心裂肺的喊叫让她呼吸一滞。消毒水的气味仿佛透过屏幕扑面而来，产床上凌乱的被褥、监护仪刺耳的声响，都让她胃部一阵抽搐。画面里，医生严肃的表情、护士忙碌的身影，还有产妇那绝望又无助的眼神，像尖锐的针，一下下扎在她心上。腹部突然传来胎动，宝宝像是感受到母亲的不安，在羊水里轻轻顶了顶她的手掌。"别怕。"她对着隆起的腹部喃喃自语，声音却忍不住发颤。床头柜上的电子日历显示距离预产期还有12天，跳动的数字像倒计时的沙漏，将紧张的情绪一点点填满房间，每一秒都在提醒着那场即将到来的"战役"。她想起产检时医生说的"分娩过程存在不确定性"，心里不禁又多了几分担忧。
浴室传来水流声，顾北哼着跑调的歌正在清洗宝宝的衣物。这个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此刻却戴着印着小熊维尼的卡通围裙，围裙上的小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小心翼翼地用婴儿专用洗衣液搓洗连体衣，每一个褶皱都不放过，还时不时把衣服举到眼前，仔细检查是否还有污渍。沈念看着他笨拙却专注的背影，眼眶突然发烫。自从知道她害怕分娩，顾北不仅推掉了所有出差，还偷偷报了准爸爸培训班，每天变着法子给她做营养餐。有次为了学做孕妇餐，他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结果把盐当成了糖，做出来的汤咸得没法喝，却把沈念逗得哈哈大笑。那次厨房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顾北手忙脚乱解释的样子，让沈念暂时忘却了对分娩的恐惧。
"尝尝我新学的红枣燕窝粥？"顾北端着青瓷碗走进卧室，发梢还沾着水珠，"医生说吃这个能补气血。"沈念接过碗，温润的甜香混着红枣的香气扑面而来。燕窝在琥珀色的汤汁中轻轻晃动，几颗枸杞点缀其中，像是红宝石落进了蜜糖。顾北在她身边蹲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水肿的脚踝："明天我们再去趟母婴店？听说新到了防惊跳睡袋。"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眼底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沈念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知道他最近为了照顾自己，常常半夜起来给她揉腿，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有天夜里，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顾北轻柔地给她按摩小腿，动作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她。他的手掌带着温度，一下又一下，舒缓着她的酸痛，让她在不安中寻得一丝安宁。
深夜，沈念又一次被腰背酸痛惊醒。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头的B超照片上，照片里宝宝蜷缩的轮廓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胎动突然变得剧烈，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宝宝是不是也在期待见面？"她打开床头灯，翻开早已翻皱的育儿笔记，在"分娩呼吸法"那页又画了个重点。笔记本里夹着各种产检报告，每张报告单上都被顾北用荧光笔标出注意事项，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某次产检时，医生说宝宝胎位有些不正，顾北连续两周每天陪着她做胎位矫正操，一边数着节拍，一边紧张地盯着她的肚子，眼神里满是担忧。矫正操做起来并不轻松，沈念常常累得气喘吁吁，顾北却始终耐心地在一旁鼓励，还会在结束后给她递上温热的毛巾。
周末的产前培训课上，沈念盯着投影仪上的分娩示意图，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子宫收缩的动态模拟图让她头皮发麻，那些红色的波纹仿佛已经开始在她体内翻涌。身旁的顾北悄悄牵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写着"别怕"。当老师播放分娩视频时，她本能地偏过头，却被顾北用手掌温柔地转回来："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课后，两人在模拟产房反复练习拉玛泽呼吸法，顾北的手掌始终稳稳托住她的后腰，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有次练习时，沈念突然低血糖头晕，顾北立刻掏出随身带着的糖果塞进她嘴里，手一直扶着她的背，直到她脸色恢复红润，眼神里满是心疼。培训教室里，其他准父母投来羡慕的目光，羡慕顾北对沈念无微不至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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