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棍楔入地缝的瞬间，龙晦听到了蜜蜂的嗡鸣。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自己的胸腔深处传出——那里已经有一部分肺叶蜜化，形成天然的共鸣腔。
“再...往下三寸。”巢丝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她躺在两米外的血泊里，那些血液正在地面结晶，形成微型的六边形蜂房。
龙晦调整撬棍角度。混凝土碎块崩飞，露出下方青铜棺盖的一角。那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近看才发现是无数个“冬”字以不同字体层层叠加。更诡异的是，这些铭文正在渗出无色液体，接触空气后立刻冻结成霜花。
“二十三点四七度。”巢丝突然报出一个数字，她的右眼已经完全蜜化，折射出奇异金光，“撬棍角度。”
龙晦下意识按照这个角度发力。青铜棺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开启的缝隙中喷出一股白雾。雾气里悬浮着冰晶，每一粒内部都封着半只蜜蜂标本。
测距仪显示棺内温度是-17.8℃。龙晦用手机照明，光束穿过白雾照见棺内景象——没有尸体，只有一团漆黑如墨的头发编织物，形状像胎儿蜷缩。那些发丝在光照下突然蠕动，如活蛇般昂起“头”，末端指向巢丝的方向。
“往生绳...本体...”巢丝挣扎着爬向铜棺，她蜜化的右眼流下琥珀色泪滴，“母亲用命编的...”
龙晦抓住她的肩膀：“别碰！你的身体已经——”
他的话戛然而止。巢丝的后颈完全暴露在视线中，那个蜂巢纹身现在立体凸起，每个六边形格子里都有一只复眼在转动。更恐怖的是，她的脊椎轮廓在皮肤下呈现蜂巢状的节段结构。
青铜棺突然剧烈震动。棺内的头发编织物如爆炸般散开，千万根发丝刺向四面八方。其中一缕灰白发丝精准地扎入龙晦左手蜜化的部位，他感到一阵刺骨寒意顺着手臂上行，所经之处蜂蜜化的进程居然暂时停滞。
“父亲...的日志...”巢丝用膝盖蹭到铜棺旁，她的手指已经半透明，像裹了一层蜜蜡，“看经纬度...”
龙晦这才注意到工程日志的封底夹着一张透明描图纸。展开后是张手绘的殡仪馆地基图，四个角标注着精确到秒的经纬度坐标。每个坐标旁都有小字注明：【春：水位升】【夏：火线齐】【秋：金风至】【冬：地气沉】
“不是地理位置...”龙晦突然领悟，“是测量基准点！”
他抓起测距仪对准开启的铜棺。当激光点落在发丝编织物中心时，仪器显示出匪夷所思的数据：【深度：-444.44m】【温度：绝对零度±4.44℃】【物质熵值：0.444J/K】
棺内发丝突然全部竖起，像被无形的手梳理般组成一列列方程。龙晦认出那是父亲常用的结构力学公式，但每个变量都被替换成时间单位。最后一个公式旁用血画着箭头，指向日志某一页。
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1998年11月7日的噩梦：【地基浇筑时混入活人（养蜂人黎仲？），四角铜棺异常共振。子时测量到负空间，深度持续增加。计算显示需用四时祭品稳定，我选“春溺”】
文字在这里中断，下一页是截然不同的笔迹：【巢雪记录：龙工跳入水泥前把儿子托付给我。四棺已沉，二十年后必再现。女儿体内有黎仲的蜂王魂，需用往生绳...】
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龙晦抬头，发现巢丝正用蜜化的手指抚摸棺内发丝，两者接触时迸发出蓝色火花。她的左眼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声音却异常清醒：
“您父亲用生命换来的二十年...现在轮到我们了。”
龙晦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团带血的蜂巢。这次巢房里不是牙齿，而是微型人骨。诡异的是，这些人骨自动组装成小小骨架，爬向铜棺西北角——正是图纸标注“夏棺”的方向。
殡仪馆的灯光突然变成暗蓝色。通风管道传来液体流动声，接着是蜂蜜从各个出口涌出，在地面形成四条指向不同方向的“河流”。龙晦的测距仪显示，这些蜂蜜的粘度正好是水的4.44倍。
“时间流速变了。”巢丝望向窗外，月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铜棺开启后，死亡井开始吸收周围时间。”
龙晦查看手机，死亡倒计时确实从“6天”变成了“72小时”，但数字跳动速度明显加快。更奇怪的是，他蜜化的手指恢复了部分知觉，吐出的蜂巢人骨反而像在帮忙。
巢丝的状态却急剧恶化。她的皮肤开始呈现半透明蜂巢纹理，能直接看到蜂蜜在血管中流动。当她又扯下一把头发投入铜棺时，那些发丝燃烧起来，在空中组成殡仪馆的立体投影，四个角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点。
“春夏秋冬...”巢丝的声音越来越非人，带着蜂鸣的震颤，“您父亲只完成了春祭...剩下三个...”
她突然僵住，蜜化的右眼映出龙晦身后的景象。龙晦转身，看见消毒间的门玻璃上趴着个蜂蜜构成的人形——正是工程日志照片里的养蜂人黎仲。这个蜂蜜幽灵正在用食指反复书写同一个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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