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的后背撞在蒸汽管道上，焊接缝里渗出的冷凝水倒流回铸铁孔隙。整座杨树浦电厂的钢结构骨架正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她看着头顶十五米处的检修梯——此刻正诡异地垂挂在"地面"，而自己脚下粘着的却是本该属于天花板的霉斑。
"抓住传动轴！"苏娜的吼声从倾斜45度的锅炉房传来。这个克隆体女人用牙齿撕开防护服，露出爬满量子纹身的脊背，那些发光线条正随着空间倒置不断重组，"平衡锚在修正时空曲率，所有物理法则..."
话音未落，三十米长的输煤管道突然螺旋形扭曲。林婉清翻身跃上倒悬的变电箱，看到自己的血珠违背重力沿着裤管回流，在膝盖处凝结成悬浮的血珊瑚。远处传来陆离机械义肢的摩擦声，那个仿生少年正抓着反向旋转的齿轮组，试图用身体卡住失控的传送带。
"母亲在锚点核心等你。"少年的声纹模块发出电流杂音，胸口的沙漠玫瑰纹身渗出黑色机油，"她说这是最后的..."
林婉清掷出的扳手击碎变电箱玻璃，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突然静止，继而加速射向陆离。当少年闪避时，他背后的蒸汽阀门轰然爆裂，喷出的不是高温蒸汽而是1943年的黄浦江雾——雾气里漂浮着犹太难民刻在电厂墙面的希伯来祷文。
"别信他的鬼话！"苏娜突然从通风管跃下，克隆血在倒置空间划出荧蓝轨迹，"看看这个——"她扯开陆离的机械胸腔，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齿轮，每个齿面都刻着LYQ-2099的克隆编号。
穿过倒置的煤仓时，林婉清的战术靴陷入粘稠的黑色物质。这些由逆刃誓言具象化的因果泥沼，正在吞噬电厂的时空结构。苏娜用燃烧的克隆血开路，火焰却逆时针旋转着缩回火机。
"这是反逻辑领域。"她擦着嘴角溢出的荧蓝血沫，"平衡锚把物理法则改写成了..."
警告被突然暴长的血色荆棘打断。这些带倒刺的植物从锈蚀的管道中钻出，叶片表面浮动着不同时空的判决书。林婉清挥动环刃斩断最近的荆棘，刀身却突然增重十倍——那些被斩断的藤蔓在空中重组，缠绕成陆昭年轻时的全息影像。
"教官？"林婉清的瞳孔剧烈收缩。影像中的陆昭正用沾血的机械臂抚摸婴儿培养舱，舱体内蜷缩着的赫然是她自己。
苏娜突然拽着她扑向左侧，原先站立的位置被巨型荆棘刺穿。克隆体女人指着荆棘根部嘶吼："看那些铭牌！"
在倒置的冷光灯下，每根荆棘都挂着青铜身份牌：林婉清2013年击毙的毒枭、2020年误杀的平民、甚至包括上周为掩护她而死的抵抗军战士。牌面渗出黑色粘液，在地面汇聚成不断更新的死亡计数器。
"因果债正在具现化！"苏娜用牙齿撕开量子纹身，那些发光线条突然化作数据锁链，"我们必须..."
整面煤仓墙壁突然外翻，三百具监察组清洗者的尸体如雨坠落。林婉清在腐臭的血雨中看到更恐怖的景象——每具尸体的胸口都插着环刃的复制品，刀柄刻着她独有的沙漠玫瑰纹章。
当林婉清劈开第七道青铜闸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里混杂着焚香气息。直径百米的球形空间内，血色荆棘编织成宗教法庭式的环形坐席，那些悬挂在穹顶的却不是吊灯，而是监察组历代首领的遗体。
"欢迎来到因果终审庭。"母亲的全息影像从荆棘王座升起，她手中把玩着林婉清的量子心脏模型，"现在让我们看看，你修补的平衡锚有多可笑。"
地面突然透明化，展现出全球各地的恐怖画面：东京天空树正在吞食游客记忆，巴黎圣母院的彩窗渗出遗忘酸液，纽约自由女神像的眼眶里钻出监察组无人机。每个灾难现场都漂浮着猩红的倒计时——距离全球认知重置还剩63小时。
苏娜突然剧烈咳嗽，克隆血在掌心凝成发光的楔形文字："她在用锚点核心虹吸人类集体意识！"
林婉清刚要行动，审判席突然降下三百道激光束。每个光柱里都禁锢着抵抗军成员，他们的皮肤被强制刻上监察组的黑莲纹身。陆离的机械臂从某道光柱中伸出，掌心握着沾血的青铜密钥："接住！这是..."
母亲的全息影像突然实体化，荆棘王座伸出神经触须刺穿陆离的胸膛。少年在量子化的最后一刻掷出密钥，声纹模块发出最后的电子合成音："去汽轮机核心...逆转锚点极性..."
通往锚点核心的甬道里，林婉清的后背突然长出青铜棘刺。这些反噬的因果律实体穿透战术服，在墙面拖曳出带血的忏悔录文字。苏娜的克隆体开始碳化，却仍用身体替她挡住坠落的钢梁。
"别停下！"女人碎裂的下颌骨发出含糊音节，量子纹身自动脱离皮肤，在虚空组成导航图，"记住2020年抗疫时你说过的话..."
林婉清撞开最后的气密门，锚点核心的强光几乎灼瞎双眼。直径三米的青铜环悬浮在球形空间中央，表面刻着所有被重置的记忆数据。当她伸手触碰时，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八岁的自己被母亲植入量子芯片，十五岁首次执行清洗任务，直到上周亲手斩杀变成怪物的陆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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