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的指尖掠过青铜量斗边缘，纤夫血痂凝成的赤砂突然在斗中沸腾。三百年前扬州盐商的哭嚎声穿透地脉，那些被熔铸成银锭的冤魂顺着嫩芽根系攀爬，在叶片背面蚀刻出密密麻麻的漕运密账。她忽觉掌心盐工手印发烫，抬头望见洪泽湖底的铸铁豕尊眼眶里，万历年间保定府祈雨法器的香油正化作铁线蛊虫喷涌。
韩冲的断刀劈开镶白旗骑兵射来的箭雨，刀刃崩裂的火星在半空凝成嘉隆万三朝军饷熔铸的银蟒。他瞥见箭杆黏着的崇祯罪己诏残片背面，女真文刺青的圈地令竟与辽东铁矿脉图重叠。"魏阉这老狗，竟用九边将士的卖命钱养建州豺狼！"刀锋横扫间，翡翠算珠碎片扎进萨满脊柱的闷响，让他想起三年前开封决堤时灾民啃食树皮的声响。
紫金山嫩芽的根系突然剧烈震颤。林半夏将银针钉入量斗缺失的星位，针尾铁线蛊虫吸饱矿工肺痨黑血后，竟在空中织出天启大爆炸时的王恭厂匠户名册。名册残页遇风即燃，灰烬显影的九千岁府邸星图里，赫然嵌着扬州瘦马铃铛足链拼接的密道图示。她扯断腰间鹿皮囊的丝绦，十三枚淬过嘉靖朝太医院秘药的银针凌空列阵，针尖对准赫图阿拉地宫涌出的《辽东垦荒簿》麻绳装订线。
"戌时三刻！"林半夏的呼喊震碎量斗边缘铜钉。飞射的铜钉串起传国玺底部涌出的拖欠军饷银锭，每锭白银的蜂窝纹里渗出成化年间户部称粮官器的血锈。韩冲的断刀突然吸附住建文帝血脉催动的边塞条款，刀脊映出郑和宝船残桅投射的云南星图。他挥刀斩断雪地里的泰昌元年反字蛞蝓蛊，虫尸融化的黑水竟勾勒出尼布楚条约背面的互市银锭铸造流程。
洪泽湖底的铸铁豕尊轰然炸裂，飞溅的银渣在暮色中拼出万历年间扬州盐商的私铸密账。林半夏的藤蔓绞住孔明灯重组的箭矢，发现箭羽裹尸布里浸着正德八年青城县草价银浇筑的东林密信。当箭簇盐商戥子星触碰魏忠贤幻化的玉玺婴啼，传国玺表面赋税残页突然翻卷，露出内层用矿工断指蘸血写就的漕粮折色秘录。
地宫坍塌的烟尘里，林半夏的后背浮现洪武年间糯米灰浆黏合的灾民迁徙图。车辙间跃动的紫金山嫩芽根系突然刺穿元大都遗址，吮吸着至正年间龙脉余毒。她撕下医道盟主袍服的下摆，布料在风中折叠成永历帝流亡缅甸的象轿，轿帘泼出的咒水将沉船手臂染成靛蓝色，指缝间却渗出永乐年间三宝太监带回的往生菩提露。
子夜时分，南京城墙残砖悬浮成天工典籍的完整火器篇。韩冲的断刀插入豕尊天灵，刀刃重铸的刹那，三百里漕渠化为星野琴弦。林半夏的藤蔓缠住魏忠贤真身所化的矿税银船，船头扬州瘦马铃铛随着紫微垣星光剧烈震颤。当嘉隆万三朝清丈田亩数据从地脉喷涌而出，那艘媚上银船终被马草折银锭铭文锁链拖入永恒封印的漩涡。
晨光刺破云层时，六尊崭新的铸铁豕尊从洪泽湖底升起。林半夏拾起浸透纤夫赤砂的断刀，看着豕尊眼眶里流淌的雪盐结晶，忽然听见紫金山深处传来宋应星捶打火器的声响——那是天工典籍失传的最后一页，在龙脉逆鳞处重生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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