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河谷的晨雾裹挟腐叶腥气，谢明微的玄铁战车碾过第七具纹面斥候的尸体。她俯身挑起尸体腰间骨哨，指腹摩挲着哨孔边缘的豁口——正是三日前萧明凰蛇矛留下的独特齿痕。
"九黎人倒比东海耗子耐捉。"她将骨哨掷入青铜药鼎，鼎中孔雀石溶液忽地翻涌，蒸腾的青烟凝成河谷地形图。三条暗红色脉线穿过石林，终点交汇处赫然是座青铜巨鼎的虚影。
萧明凰的蛇矛突然刺入地面："陛下，坎位石柱有新刻的萧氏族徽。"矛尖挑起的碎石片上，褪色的朱砂勾勒出三足乌衔婴图——与谢明微后肩旧疤分毫不差。
"传令。"谢明微的鎏金护甲刮过石片，迸出几点火星，"让工兵在离位古榕根系埋火油，每株树浇三桶孔雀石溶液。"
子时的牛角号刺破瘴雾，九黎战士踩着象骨盾牌从巽位冲出。谢明微立在战车望台，看着毒箭如蝗虫扑向乾位空谷，忽然轻笑："萧将军，该让石林里的客人醒醒了。"
萧明凰挥动蛇矛击打青铜盾，声波震落石缝间千百只嗜血蝙蝠。这些被孔雀石熏染三日的凶物扑向九黎战象，利齿嵌入藤甲缝隙。
象群发狂冲撞石柱，藏于柱心的火油囊接连爆裂，将巽位化作火海。
"妖女！你敢焚圣林！"大长老的赤豹坐骑从祭坛跃出，豹尾扫过燃烧的榕树，带起一片裹着孔雀石粉的火星，"萧氏靠食婴延寿的孽债，今日..."
谢明微的龙渊剑突然贯穿他高举的青铜铃。剑身震颤的嗡鸣中，铃铛内壁显出血字——正是她生母绝笔："婴祭非吾族..."
"找死。"她眼底血色翻涌，反手削下大长老黥着图腾的半张面皮，"萧明凰！焚尽古榕林，朕要那尊鼎天亮前立在营前！"
千年古榕在孔雀石火中扭曲成焦黑鬼影，九黎巫祝的招魂幡在热浪里卷曲。谢明微踩着冒青烟的树根走向祭坛，忽然驻足凝视某截未燃尽的枝干——焦痕竟拼出她幼时临摹的《璇玑谱》残页。
"陛下当心！"萧明凰的蛇矛挑飞暗箭，箭簇上淬的竟是孔雀石溶液。谢明微的护心镜被腐蚀出裂痕，她突然暴怒扯断颈间玉珏："传弩车营！把葬龙谷给朕轰平！"
三百架神臂弩齐射的轰鸣中，青铜巨鼎从坍塌的祭坛露出真容。鼎身铭文遇孔雀石火泛起幽蓝，记载着萧氏先祖如何用九黎婴血浇灌龙脉。
谢明微的指尖划过"献嫡长子"四字，突然执剑劈向鼎耳："萧明凰！把这些纹面人的皮剥下来，给东海送份活人皮影戏！"
玄甲军用淬毒的鱼鳞刀剥下九黎战士背皮，浸过孔雀石溶液的皮子在月光下透出血脉纹路。谢明微在营帐内摆开人皮宴，执狼毫在每张皮上勾画残缺的《山河社稷图》。
"禀陛下，这张皮..."亲卫颤抖着呈上特殊的人皮，心口处天然长着萧氏凤羽纹。谢明微的笔尖突然刺穿纹路，混着荧粉的墨汁显出一行小字："荧惑守心日，归墟婴啼时。"
帐外忽然传来萧明凰的厉喝，谢明微掀帘望去——那位被剥皮的大长老竟未断气，血淋淋的肌肉抽搐着爬向火堆，用指骨在灰烬里画出谢明微生辰八字。
"够硬气。"她夺过亲卫的弯刀砍下头颅，"把这颗头腌进孔雀石液，明日随战报送往东夷。"
……
沈砚舟在第三次涨潮时撬开青铜齿轮，归墟城的暗河水涌入密室。他借着萤囊幽光辨认墙上的榫卯结构，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机括轻响——三公主的鲛纱裙裾扫过青砖，袖中暗弩已对准他后心。
"公子好巧的手。"她靴尖勾起半枚鲁班锁，"这'千机引'的解法，全东海会的不超过三人。"弩箭突然射向墙面某处，暗门应声而开，露出内藏的《考工记》残卷。
沈砚舟剧烈咳嗽着摊开掌心，指缝间漏出的孔雀石粉在残卷显形："草民更擅...修修补补。"他忽然侧身避开第二支毒箭，袖中银针挑开公主腰间玉珏暗层——里面嵌着谢明微亲笔的玄甲军密函。
三公主将沈砚舟囚于螺船底舱，每日只送一碟掺了孔雀石粉的鲙鱼。第七日破晓，她掀开舱板时，却见沈砚舟用鱼骨拼出归墟水闸图，正用指甲在舱壁刻算潮汐公式。
"殿下可知..."他咳着血沫指向东南方，"今夜子时归墟闸口会因月相偏移三寸？"言罢突然暴起，鱼骨刺入公主袖弩机关，卡住致命一击。
三公主怒极反笑，扯开他染血的前襟："这肋下刀毒，倒是与本宫五年前的旧伤同源。"指尖突然发力按向伤处，"公子不妨猜猜，当年是谁雇的杀手？"
沈砚舟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冷汗沿着苍白的下颌滑落，正滴在三公主手背的玄蛇刺青上。他忽然擒住她施压的手腕，就着疼痛逼近半步："殿下当真不知？当年那柄苗刀..."暗潮涌动中船身轻晃，月光透过舷窗斑驳映在他染血的锁骨，"本该刺穿您的心脉。"
三公主指尖骤然失了力道，五年前雨夜浮上心头——蒙面刺客的刀锋偏开三寸，反手替她挡住破窗而入的毒箭。此刻沈砚舟肋下蜈蚣状的伤痕随呼吸起伏，竟与记忆里那道飞溅的血痕严丝合扣。
"原来那夜的活菩萨..."她尾音染上自己都未察觉的轻颤，暗弩却更用力抵住他喉结，"如今成了谢明微的狗？"
沈砚舟忽然低笑，沾血的指尖抚过她绷紧的唇线："殿下错了。"船底暗河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他带着她手掌按向自己心口跳动的刀疤，"臣从来只做...自己的执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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