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制药厂玻璃幕墙上，林小满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顶楼二十八台液氮罐如同钢铁巨兽蛰伏在黑暗中，控制屏蓝光映出她眉梢凝结的冰霜。
"温度已降至零下四十度。"机械女声在空旷的顶层回荡，林小满将铂金婚戒抵在操作台认证区，金属与皮肤接触处腾起细微白雾。冰晶沿着她的睫毛簌簌掉落，恍惚间又见陆翊躺在液氮舱里的模样——那时他的睫毛也结着这样的霜。
"认证通过，0927号监察员权限启动。"屏幕突然炸开雪花噪点，陆翊的虚拟影像在电流声中浮现。他穿着那件总被药水染脏的白大褂，食指轻轻点在太阳穴位置："小满，这里藏着最后的体温密码。"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诺亚董事长在监控镜头里狂笑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整个城市的心脏马上就要停跳！"她抬头望向显示屏，全市地图正被深蓝的低温区域蚕食，仁心堂所在位置是唯一亮着橙光的孤岛。
"是否执行36.5℃恒温覆盖程序？"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她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药厂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陆明远带着血腥气的身影撞开安全门："快按确认键！冷库的受害者..."
话音未落，子弹擦着他耳畔掠过，在操作台溅起火星。林小满俯身滚向控制柜，后腰撞上液氮罐的金属底座。陆翊的影像在晃动中变得模糊，仍固执地重复着某个口型。她突然想起产房里听到的胎心监护声——也是这样坚定有力的节奏。
"你以为这种过家家能改变什么？"诺亚董事长带着六个持枪手下包围过来，枪口在低温中泛着幽蓝的光，"人体最适宜的温度从来都是..."
林小满突然抓起操作台上的玻璃烧杯砸向液氮罐。当啷脆响中，她猛地按下确认键："这才是医者该给的温度！"
整座城市的地面突然震颤。制药厂二十八根烟囱同时喷涌出橙红色药雾，36.5℃的暖流裹挟着当归药香席卷街道。冰封的救护车顶灯重新闪烁，急诊室窗上的冰花化作涓涓细流。
"不可能！"诺亚董事长疯狂拍打着突然黑屏的控制台，"我们的绝对零度计划..."他的咆哮被此起彼伏的警笛声淹没，楼下传来防暴警察破门的巨响。
林小满倚着液氮罐缓缓滑坐在地，掌心的婚戒烫得惊人。陆明远突然指着东南方向惊呼："快看仁心堂！"
隔着朦胧药雾，百年药铺的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辨。三十六级青石台阶上，抱着保温箱的护士们正用体温融化冻僵的输液管。不知是谁先唱起了抗战时期的采药歌，渐渐汇成席卷全城的声浪。
"体温维持36.5℃，病毒抑制率98.7%。"电子屏跳出检测报告时，林小满终于看清陆翊最后的口型——那是她教给新生儿的第一个词："妈妈"。
顶楼安全通道突然传来踉跄脚步声。浑身结满冰碴的陆翊扶着墙挪进来，白大褂下摆还在往下滴水。他苍白的指尖触到林小满手背的瞬间，监护仪的心跳曲线突然剧烈波动。
"你的温度..."林小满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腕，眼泪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陆翊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那道泛着不正常红晕的疤痕："芯片...取出来了。"
楼下突然爆发出欢呼。两人扑到破碎的落地窗前，看见全城建筑外墙的冰层正在药雾中剥落。商业街的电子广告牌全部切换成体温监测图，跳动的橙光连成汹涌星河。
诺亚董事长被押解经过厂区时，突然盯着林小满嘶吼："你以为赢了？医疗市场的寒冬永远不会..."他的咒骂被警车门重重关断，手铐擦过厂区围栏，发出类似银元坠地的清响。
陆翊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药香。林小满抓过操作台上的纱布，却发现他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泛黄纸页——1943年的《白银盟约》原件，祖父与陆家先祖的签名旁，多出一道未干的血指印。
"要改遗嘱吗？"她颤抖着擦掉他唇边血迹。陆翊却摸出个雕花锡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八颗当归蜜丸："给孩子准备的退烧药..."
东南风突然转强，裹着药雾扑在两人身上。林小满听见此起彼伏的关窗声——那些在寒潮中紧闭的千家万户，此刻正将冻僵的手掌贴在玻璃上，感受着36.5℃的温度穿透窗棂。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药雾时，制药厂顶层的液氮罐已经爬满翠绿藤蔓。陆翊枕在林小满膝头昏睡，新生儿的哭声从楼下隐约传来。她望着彻底解冻的城市，突然想起父亲总挂在嘴边的话——有些温度，注定要烙进血脉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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