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室里，昏黄的灯光在斑驳的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铁锈的气息。
沈念棠坐在木凳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凹凸不平的划痕，目光平静地望向对面的沈柔。沈柔的双手被铐在身前，手腕上的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衬得她皮肤愈发苍白。
沈柔见沈念棠沉默不语，轻叹一声，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沙哑，
“其实都怪我太傻，这么长时间才发现。”
她抬起头，凌乱的发丝垂在额前，遮不住她眼底复杂的情绪，
“说实话，你的演技一点都不好，跟我原本的姐姐沈念棠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窗外的风穿过铁栅栏的缝隙，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仿佛在附和着她的话。沈念棠的指尖微微一顿，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沈柔继续道，
“以前的沈念棠很聪明，但她和你不一样的是，真正的沈念棠很胆小。”
她的目光渐渐飘远，像是陷入了回忆，
“自从她妈死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我最讨厌她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小时候，我偷偷欺负她，她都不敢告状。”
沈念棠的眸子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静静地听着，仿佛沈柔口中的“沈念棠”与她毫无关系。
“但是你和她很不一样，”
沈柔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虽然也聪明，但你是属于自信张扬的那种。”
她顿了顿，忽然笑了一声，笑声中却满是苦涩，
“沈念棠，有时候我真的在想，凭什么你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为什么我身上发生的都是破人破事？上天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很嫉妒你。”
沈念棠的目光终于落在沈柔脸上，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片刻后，沈念棠淡淡开口，声音冷静而清晰，
“肖梁跑到缅国，是你的主意吧？”
沈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癫狂。
“你猜到了？果然你就是这么的聪明。是我撺掇他的。”
沈念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她直视着沈柔的眼睛，语气笃定。
“你其实就是想报复他，对吧？毕竟肖梁那个男人我太了解了，他一个胆小鬼，若没有你的撺掇，他没有那个胆量。”
沈柔的笑容渐渐凝固，眼中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的，我就是要报复他。”
说完沈柔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他一个大男人，若不是当初他的懦弱无能，我怎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探视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沈柔的呼吸声沉重而急促。窗外的阳光透过铁栅栏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将两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沈柔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眼中已盈满泪水，
“当初我被迫成为方明山的情人，我害怕地向他诉说一切，可他呢？”
沈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愤怒，
“他的眼神里只有嫌弃，我至今都不会忘记他对我的恶语相向！”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沈念棠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此刻的沈柔，不过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沈柔的情绪渐渐平复，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这样做就是故意的。我要让他也尝尝被抛弃、被践踏的滋味。”
沈念棠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你恨他，但搭上自己，值得吗？”
沈柔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值不值得，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目光落在沈念棠脸上，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道个歉。”
沈念棠微微怔住，还未反应过来，沈柔已从座位上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她的动作有些笨拙，手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探视室里格外刺耳。
沈念棠的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没料到沈柔会有这样的举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心跳忽然快了几分。
沈柔直起身子，眼中泪光闪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坦然，
“说来也奇怪，我这个人很要强，总想找一个非常好的男朋友成为我的靠山。”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自言自语，
“如今想来，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个人能力方面，我都错得一塌糊涂。”
窗外的风停了，探视室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沈念棠的目光落在沈柔脸上，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曾经与她针锋相对的“妹妹”。沈柔的眸子清澈了许多，只是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涸，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洗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有这么大的敌意，”
沈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懊悔，
“真的很抱歉。”
沈念棠的指尖微微颤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探视时间即将结束，沈念棠站起身，准备离开。沈柔忽然叫住她，声音中带着一丝希冀。
“姐，你会原谅我吗？”
沈念棠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少女的眸子清澈见底，再无往日的算计与怨恨。沈念棠沉默片刻，只留下一句。
“好好改造。”
说完，她转身推开探视室的门，走廊上的光线瞬间倾泻而入，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沈柔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
门外，顾霆川正靠在墙边等待，见沈念棠出来，立刻迎上前。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轻声问道。
“还好吗？”
沈念棠微微点头，没有多言。顾霆川也不再追问，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朝外走去。
走出警察局，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刚刚沈柔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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