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了十字坡的路,土坯房的檐角挂着冰棱,像串倒悬的刀子。孙二娘蹲在包子铺的门槛上,手里攥着个粗布包,包角露出点暗红——是去年晒的花椒,粒大饱满,麻味冲得能呛出眼泪。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响,煮着的姜汤泛着黄,姜皮是陈阿狗从黑风岭的石缝里挖的,带着股土腥味,却比药铺的干姜辣十倍。
“嫂子,巡逻兵的马蹄声近了!”陈阿狗从窑场的了望口探出头,冻得通红的手里攥着块窑砖,砖缝里还沾着新烧的瓷屑,“这次来的是童贯的精锐,领头的是个络腮胡,据说在边关杀过鞑靼,眼毒得很,上次张屠户送的‘兵符包’,就是他嗅出了药味,差点没让弟兄们栽了。”
孙二娘把花椒包往怀里塞,粗布蹭着心口,麻味混着体温往鼻尖钻。“眼毒?”她往灶膛里添了把劈柴,火苗舔着锅底,把挂在墙上的短刀映得发亮,刀鞘上的碎瓷牡丹沾着面粉,倒像落了层霜,“我倒要让他尝尝,十字坡的花椒比鞑靼的弯刀还厉害。”
三天前,黄先锋被蒙汗药放倒的事传到童贯耳里,老贼气得摔了茶盏,派了支三十人的巡逻队守在十字坡的入口,号称“寸步不离,见可疑者格杀勿论”。领头的络腮胡姓赵,据说鼻子比狗还灵,能闻出三里地外的酒气,更别说包子里的药粉了。
“当家的,赵巡逻最爱啃羊骨头。”张青拄着木杖凑过来,伤腿在雪地里留下个歪歪扭扭的印,杖头沾着的冰碴子落在孙二娘的手背上,“昨儿时迁混进他们的营寨,听见赵巡逻跟兵丁吹牛,说‘这辈子就好两口:烧酒配羊骨,越啃越威武’。”他往灶上的瓦罐指,罐里是用羊油炼的酥,凝固成块,像块黄蜡,“要不,咱给他炖锅羊骨?”
孙二娘往瓦罐里瞅,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落了点面粉,像撒了把星。“炖羊骨行,但药粉得换。”她从墙角拖出个麻袋,解开绳结,里面是晒干的花椒和干辣椒,红得发黑,“赵巡逻鼻子灵,蒙汗药的苦味瞒不过他。但这花椒粉混在羊骨里,麻得他舌头打卷,再烈的烧酒也压不住,到时候不用药,他自己就瘫了。”
“花椒?”陈阿狗从了望口缩回脖子,手里的窑砖往地上一放,“嫂子是说,用花椒呛他们?可巡逻兵都带着刀,要是没呛倒,咱不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他往灶边的火上凑,冻僵的手指往火苗上探,指节上的冻疮裂了口,渗着血珠,像颗颗小红豆。
孙二娘没接话,抓起把花椒往石臼里捣,“砰砰”的响声混着姜汤的“咕嘟”声,倒像支鼓劲的调子。“阿狗,去把张屠户的羊骨头搬来。”她往坡下的肉铺指,雪地里的肉铺幌子歪歪斜斜,是昨儿赵巡逻的兵丁踹的,“要带筋的那种,炖出来香得能勾魂。”
陈阿狗刚跑出去,张青就往孙二娘手里塞了块布,布上绣着朵野菊,针脚歪歪扭扭,是苏巧娘前儿托人捎来的,说“冬天戴菊,能祛邪”。“悠着点。”张青的声音压得低,木杖往地上一点,“赵巡逻的兵丁都带了弓箭,射程能到窑场,真要动起手,咱这点人怕是顶不住。”
孙二娘把布往兜里塞,指尖触到布上的花瓣,软乎乎的像团棉。“顶不住也得顶。”她往灶上的铁锅倒了勺羊油,油花溅起来,烫在灶台上,留下个个小黄点,“时迁说黑风岭的粮草库就藏在十字坡的地窖里,童贯今儿天黑要亲自来查,这巡逻队是头道关,不除了他们,地窖里的三万石粮食就成了给朝廷的贺礼。”
肉铺那边传来张屠户的吆喝声,混着雪粒的“咯吱”响——是在搬冻硬的羊骨。这老汉的瘸腿是被赵巡逻的兵丁用马鞭抽的,昨儿还跟孙二娘念叨:“等这事了了,定要让那络腮胡尝尝杀猪刀的厉害。”
“嫂子,羊骨来了!”张屠户背着半扇羊骨往回走,雪没到了膝盖,每走一步都费劲,粗布棉袄被汗水浸透,冻成了硬块,“这可是俺藏在草垛里的宝贝,本想过年给乡亲们熬汤,今儿先给那姓赵的‘补补’。”他往羊骨上啐了口,唾沫落地成冰,“让他啃着骨头,忘了姓啥!”
孙二娘把羊骨剁成块,扔进沸腾的姜汤里,又抓了把花椒和干辣椒,“哗啦”一声撒进去。瞬间,麻味混着辣味冲天而起,呛得张青直咳嗽,连灶膛里的火苗都晃了晃,像被熏着了。
“够劲!”陈阿狗往锅里瞅,汤面上漂着层红油,花椒粒在里面打转转,“这锅汤泼出去,怕是能把巡逻兵的魂都呛出来!”他往窑场的方向跑,“俺去把地窖的入口盖严实,用新烧的瓷片铺在上面,看着跟平地一样!”
孙二娘往锅里撒了把盐,盐粒在汤里打着转,像无数个小星。“屠户,你去把那坛三年的老酒搬出来。”她往墙角的酒坛指,坛口的泥封裂了缝,是张青当年用自家的粮食酿的,埋在灶台下三年,据说烈得能点燃,“赵巡逻不是爱喝酒吗?咱就给他来个‘麻辣酒’,保准他喝了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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