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这次回来，心头其实还压着件正经大事。
晚饭后，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了，碗筷都归置整齐。
大人们在这边商量着正事，另一边，半大的狗蛋正带着六七岁的妹妹刘念在院子里玩。
狗蛋用粉笔在地上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格子，教刘念跳房子。
刘念跳得小心翼翼，小辫子一甩一甩，每次成功跳完一个格子，就仰起脸冲着哥哥腼腆地笑。
刘婶用围裙擦着手，走到外间，看着正坐在桌边抽烟的刘东，和在一旁给狗蛋缝补书包带的马红霞，清了清嗓子。
“东子，红霞，有个正事跟你们商量，前儿个，赵锐他娘特意来找了我一趟，说赵锐夏天就毕业了，年纪也到了，他们家的意思，是想把小花和他的婚事，提上日程，问问咱们这边的想法。”
里屋的门帘微微晃动，隐约能看到刘小花的身影一闪而过，显然是竖着耳朵在听。
马红霞闻言，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看向刘东。
刘东把烟在鞋底上摁灭，沉吟了一下：“赵锐那孩子非常优秀，未来大有可为，把小花交给他，咱们倒是能放心。”
他这话算是表明了基本态度。
马红霞接过话头，语气更细致些：“妈，东子说得在理，就是这具体的事……比如这订婚的礼数，往后小两口住在哪儿？是跟老人住，还是想办法单过？这些都得提前琢磨琢磨。”
刘婶点点头：“红霞考虑得周全，礼数按老规矩走，不能让人看轻了咱家孙女，但也不能太铺张，重点是两个孩子往后能把日子过好，住的地方嘛……赵锐家前阵子不是买了一套小院子吗？俩孩子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刘东点点头：“回头我找赵锐他爹喝口茶，慢慢唠这事，总得让孩子们自己过得舒心。”
马红霞对着外面偷听的小花喊道：“闺女，你过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门帘又被轻轻掀动了一下，刘小花磨磨蹭蹭地挪了进来，脸颊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马红霞拉过一张凳子，示意女儿坐下，语气温和却不容回避：“别光躲在里头听，这是你自个儿的大事，说说，你心里是咋想的？”
刘小花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我……我没啥想法……爹娘觉得好就行”
刘东看着女儿这副模样：“这可是你要跟人家过一辈子，哪能没想法？”
这话问得直接，刘小花的脖子都红透了，憋了半天，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下，随即又飞快地补充：“他……他人很好，对我也……挺好。”
马红霞接过话头，引导着问得更具体些：“那往后过日子呢？刚才我跟你奶奶、你爹商量，是想着看能不能让你们小两口单过，你是愿意跟公婆住一个院里，还是想自己出去立个门户？”
提到这个，刘小花终于抬起了点头：“都行，赵锐以后还要继续念书，要是和婆婆他们住在一起可能方便点儿。”
马红霞点点头，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也是这个理，赵锐往后还要用功读书，你们要是单过，里里外外都得你一个人张罗，也确实辛苦，和老人住一块儿，别的不说，至少你婆婆还能搭把手，将来有了孩子，也有人帮衬着带带。”
这时，一直安静听着的刘婶开口了，她看着孙女，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与叮嘱：“跟老人住，有跟老人住的好处，但也要懂礼数，眼里得有活儿，不能啥都指望婆婆，赵锐念书是正事，你得多体谅，把家里操持好，让他安心。”
“我知道的，奶奶。”刘小花乖巧地应下。
马红霞接话道：“咱们小花也是很优秀的，也要忙几个饭店的会计活儿，挣钱也不少的。”
刘婶笑了笑：“那肯定是的，奶奶说错了，你啊，也要顾着自己，自个儿最重要。”
马红霞见大事商量得差不多了，气氛也缓和，便笑着拉起女儿的手：“行了，心里有谱就成，回头我跟你爹再跟赵锐家细细合计，也得开始学着准备点自己的东西了，娘那儿还有块压箱底的好料子，过两天拿出来，咱们娘俩琢磨着，给你做两床新被子，咱们这些年啊，虽然买房子花了不少钱，但是青阳仁义，让我们来新店，工资涨了，还有分红，到时候嫁妆钱肯定少你的。”
刘小花这些年上班，父母也没有要她的工资，存下来也是笔不小的金额。
狗蛋原本躲在外面偷听着，听到这话，立马站起来喊道：“姐，我这里也存了钱，给你留着当嫁妆。”
马红霞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话逗笑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个小毛孩子，能有什么钱？别在这儿瞎凑热闹，一边玩儿去。”
狗蛋却不服气，一溜烟跑回自己和刘念住的小屋，不一会儿，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铁皮饼干盒子跑了回来。
他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盒子里面竟然真的整整齐齐地码着不少钱，主要是毛票和分币，但也有几张一块、两块的“大票”，粗粗一看，竟真有百来块之多。
“你看。”狗蛋挺起小胸脯，颇为自豪，“这都是我平时攒的，我做生意攒了这么多。”
这一下，连刘东和刘婶都有些惊讶了。
他们没想到这小不点儿，平时不声不响，竟有这么强的攒钱心思，还存下了这么一笔“巨款”。
刘小花看着弟弟那认真的小脸和那一盒子零零整整、却分量不轻的心意，鼻子一酸，眼眶就有些发热。
她走过去，轻轻把盒子盖上，塞回狗蛋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傻小子，姐知道你的心了，这钱你自己好好留着，等你长大了，念书、娶媳妇儿，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狗蛋抱着盒子，还想说什么，刘小花又笑着补充道：“等姐以后真缺钱了，肯定第一个找你借，行不？”
马红霞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好笑，对狗蛋说：“听见没？你姐发话了，这钱啊，是你的老婆本，得收好了。”
说着刘小花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大团结，塞给了狗蛋：“拿去买玩具，和念念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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