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退去时在礁石上留下细密的水痕，诸葛大力的啜泣声也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她松开捂着脸的手，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海风裹着潮湿的水汽拂过脸颊，混着泪水的咸涩，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彻底卸下了防备。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指甲无意识抠着礁石上凸起的贝壳碎片，"平时我从来没跟人说过这些......在别人眼里，我永远是不会累的样子。"想起课堂上永远笔直的脊背、社团活动时永远充满活力的应答，那些被她精心维护的完美面具，此刻却在这个陌生男生面前碎成了齑粉。
林任云安静地注视着她，看着月光在她泛红的眼尾镀上银边。他注意到她发梢被泪水沾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像几片脆弱的蝶翼。当她强撑着露出微笑，嘴角的弧度却比哭还令人心疼时，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蜿蜒的泪痕。
这个动作让诸葛大力浑身一僵，却没有躲开。带着体温的触感从皮肤上传来，温柔得不可思议。林任云的手指指节分明，指腹却意外柔软，像是春日拂过湖面的风，将最后一丝委屈都吹散在咸涩的海风中。
"傻丫头，"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顺势揉了揉她凌乱的发顶，"看你又哭又笑的，跟个小花猫似的。"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大力耳尖发烫，却莫名觉得心安。从小到大，她收到的都是"优秀懂事"的夸赞，鲜少有人把她当成需要被安慰的孩子。
林任云捡起脚边半瓶啤酒，对着月光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瓶里轻轻摇晃："咱俩也算奇妙的缘分。萍水相逢，却在深夜的海边交换了最狼狈的模样。"他仰头灌了一口，喉结在月光下滚动，"对我来说，这没准是种幸运。"
这句话让诸葛大力愣了神。她见过太多人带着期待的目光靠近，渴望从"诸葛大力"这个标签下获取价值，却从未有人将她的脆弱视为幸运。海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她突然破涕为笑，梨涡浅浅浮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揪着身上披着的卫衣衣角，棉质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明明平时对谁都理智得像台机器，可听你说那些话，就突然想把所有委屈都倒出来。"
林任云笑了，眼角漾起细碎的纹路。他弯腰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子，在掌心抛了抛："知道打水漂的秘诀吗？"不等她回答，手腕轻轻一抖，石子擦着水面跃出七八个涟漪，"太用力会沉下去，太犹豫又漂不远。"他转头看向她，目光比月光更温柔，"偶尔让自己松口气，也能走得更远。"
这句话让诸葛大力鼻子又开始发酸。她想起无数个强撑着的日夜——为了维持全优成绩熬夜刷题，策划活动时把每个细节都打磨到极致，哪怕发烧39度也要站在演讲台上保持完美笑容。那些被她压进心底的疲惫，此刻都化作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其实我特别害怕。"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海风，"怕让大家失望，怕自己没那么优秀，更怕有一天......"她咬了咬嘴唇，"怕连假装坚强的力气都没有。"海浪适时地漫过礁石，浸湿了两人的鞋尖，却无人在意。
林任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解下脖子上的银链。月光下，一枚小小的船锚吊坠在他指间晃荡："这是我第一本书出版时买的，"他自嘲地笑了笑，"当时觉得自己要成为大作家了，现在看来......"他突然将项链戴在诸葛大力颈间，船锚坠子恰好落在锁骨中央，"送给你。船锚是用来停靠的，不是永远沉在海底。"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大力瞪大了眼睛。冰凉的银链贴着皮肤，却让心口泛起暖意。她想起母亲总说"优秀是一种习惯"，老师总说"你的潜力不止于此"，同学们总说"有大力在就没问题"，却从未有人告诉她，不必永远做乘风破浪的船。
"以后累了就来海边找我。"林任云晃了晃空酒瓶，"虽然我没什么大本事，但当你的情绪垃圾桶还是合格的。"他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可眼底的认真却让诸葛大力心跳漏了一拍。
远处传来渔船归航的汽笛声，破晓的微光已经在海平面上晕开。诸葛大力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在礁石上坐了整整一夜。她起身时双腿发麻，差点摔倒，却被林任云眼疾手快地扶住。相触的瞬间，电流般的酥麻感从指尖传遍全身。
"小心。"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带着清晨海风的清新。诸葛大力抬头，正好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连海浪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晨光彻底照亮海面时，林任云将卫衣重新穿回身上，却把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简单的白色T恤。"该回去了，"他指了指天际的鱼肚白，"再晚你的朋友们该担心了。"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舍。
诸葛大力点点头，取下脖子上的银链想还给他，却被他按住手腕："我说过，送给你了。"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的皮肤，"就当是我们秘密基地的通行证。"
两人沿着沙滩往回走，脚印很快被潮水淹没。林任云弯腰捡了个完整的贝壳，在上面刻下"Z&L"的字样，塞进诸葛大力手里："下次见面，用这个当暗号。"他笑着说这话时，露出两颗虎牙，让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分别时，诸葛大力站在路灯下，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光里。手中的贝壳还带着体温，项链上的船锚吊坠在领口若隐若现。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突然发现，原来卸下伪装的感觉，就像此刻的海风，虽然带着咸涩，却格外自由。
回到爱情公寓时，天边已经泛起朝霞。诸葛大力打开手机，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消息轰炸映入眼帘。她却不急着回复，而是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指尖轻轻划过船锚吊坠，嘴角不自觉扬起微笑——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接住她所有的疲惫，把她的脆弱当成最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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