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乡下吵架常常是出动一整家子的人，更何况陶家现在是到隔壁村吵架，带的人更不能少。
陶大舅一声令下，二十来个陶家人一拥而上，“哐哐哐”砸东西。
来看热闹的人更兴奋了，大喊：“吴家被砸啦！”
引来了更多人围观。
吴老太这会是真要号丧了，因为她的宝贝孙子们寡不敌众，都被揍成了猪头。
“天杀的，你们这群强盗啊！你们住手啊，住手啊！”
陶家人可不听这个老太婆哭嚎，他们早就看这个吴家不顺眼了。尤其是陶小河的亲兄弟们，他们特别同情自家兄弟娶了吴家的女儿，这几年来，吴家干了多少缺德事，连带着陶小河都没脸。
这次吵架，陶大舅甚至没带陶小河夫妻过来。
陶芹刚来吴家的时候就觉得吴家空荡荡的，现在一砸，屋里都成了废墟，更加空旷了。
砸了一会，陶大舅喊停，问一直坐着不动的吴老头：“老爷子，吴阿狗现在进去了，你就是家里主事的。你说说呢，我们陶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儿子犯的事该不该进去？”
别看吴老头不动如山，其实他是吓的不敢乱走，就怕陶家人趁机打他。这会被陶大舅一问，哆哆嗦嗦地开口：“阿狗犯事，这是他应有的惩罚，跟你们陶家无关。”
“爷爷！”吴小弟眼睛都被打青了，一条手臂还在流血，但他依然不服气。
陶芹进门就说了几句话，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现在大家都停了下来，她继续质问吴大哥。
“你爹被抓的根本原因，是他卖假货，心术不正！就算不是被我们发现，也会被别人发现，到时候你会到那户人家去吵？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妹妹嫁到了陶家，觉得作为姻亲，我们做事不厚道！
可是，谁给你的幻觉，让你觉得我们陶家把你当亲戚的？当初吴翠翠嫁过来，酒席上我们就说清楚了，吴翠翠跟你家一刀两断，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这次，希望你脑子里的水倒到干净，别上赶着认亲，我们陶家不认的！”
陶芹的话戳中了吴大哥的心事，如果换了一个人把吴阿狗的买卖弄砸了，他说不定没这个胆量去闹。但是正好是陶家，他就觉得这是个机会，能让陶家出点血。
家里被砸得一片狼藉，吴大哥往地上吐了口血痰，带点商量的意思：“谁家亲爹被抓了，都会慌，我们当然不例外。这事确实是我们先找茬，但是我家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你们把我家砸成这样，我们哪来的钱再置办？”
沈立冬就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赔你这些破烂家具的钱？那我妈被你爹推了一把，脚崴了，好长一段时间都得躺床上，这钱怎么算？”
吴老太擦擦鼻涕，不以为然：“一个女人，这么娇气干嘛，不就脚崴了。我那时候，刚生了孩子就下地干活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沈立冬怼她：“你没人疼没人爱没人当块宝，当然就要受苦受难一辈子。我妈四个孩子个个孝顺，她破点皮都是大事！”
这话说的，众人对陶芹更加羡慕了，原来城里的生活这么好啊！
听得陶芹脸都红了，这混蛋玩意瞎嚷嚷什么呀！
“咳咳。”陶芹故意清清嗓子，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吴家小子，我可以不问你要医药费，但你也别问我要钱，大家就算扯平。你要是继续纠缠下去，我可得再找公安了。你家已经出了你爹的事，你也不想再折个人进去吧？”
吴大哥其实也就是挣扎一下，看着哭嚎的奶奶，吓破胆的爷爷跟鼻青脸肿的兄弟，突然有一种不知前路如何的感觉。
其实都是吃不饱闹的，吴家饭量本来就比别人大，单单靠工分根本不够吃，所以才会出各种幺蛾子。
陶大舅继续掌控全场：“我大姐说了，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今天我们本来是不想动手的，是来跟你家讲理，是你弟弟先动的手啊，这怪得着我们吗？”
吴小弟羞愧地站到大哥面前，手足无措，当时他就想发火，没想到后果。
陶二舅冷哼一声：“别以为就你家儿子多就可以为所欲为，当别人家都生不出儿子啊？以后再敢来我们陶家闹，我直接把你们打出去！”
吴大哥还能怎么说呢，低头默认。
见没有热闹看了，围观的人群慢慢也就散了，最后只剩下了陶、吴两家人。
陶大舅站起来，让小辈们都回去干活，转身又想让陶芹留下来住一晚：“大姐，你现在回去，天也晚了，我不太放心。家里有空房间，我给你铺条新被子，你今晚跟立冬就住这吧。”
陶芹就摇头：“我现在就走了，药都在家里，晚上还要换膏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回去吧，耽误你时间了。”
沈立冬双手抱于胸前，耳朵里听着陶芹姐弟几人的谈话，斟酌了好一会，最后倒是给吴家指了条路：“村里的地就这么多，你们再怎么能干，能长的庄稼也就那点量。城里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连临时工的工作都抢着要，你们在村里更得不到消息了。
要我说，你们试着往东北那块地跑跑呢。那边有钱，但缺人。我二哥就是因为那边家具厂缺成熟的木匠，才被外派去那的。
而且，那边山多，物资丰富，黑土地也肥沃，长的庄稼也好。你们个个身强力壮的，既然在这里都快活不下去了，那不如去那边闯一闯。”
这年代可没有离乡背井的说法，沈立冬说完，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齐刷刷看着他。
他倒是耿直，直接解释：“你们留在这，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出事，闹到我外公外婆那。我这是给你们指条路，也是为了我外公家的清静。我想，你们要是能吃饱肚子了，那总归不吵了。”
吴大哥不太相信，他都不知道东北是在哪：“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边那么好？”
“有好处也轮不到你，不过总有点边角料剩着留给你们这些去闯的人。我就这么一说，你们自己想想吧。”
沈立冬很直白，没有说谎骗他们。之前运过一次货去东北，那边的富庶超出他的想象。
吴大哥咬牙：“我跟我弟弟们商量一下。”
很久以后，在一次闲聊中，陶芹得知，吴家大哥带着两个弟弟先去了东北探路，过了两年就把所有弟弟都带去了东北。只留女人在村里照顾老人跟孩子。等吴阿狗出 狱，直接举家搬迁，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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