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楚明凰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啊？”沈昭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沙子的脚，又看看怀里同样沾着沙的“宝贝”，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带着点委屈和不服气，“哪里脏了嘛！这都是大海给的！你看这个，”她拿起一个有着紫色螺旋花纹的贝壳，“多漂亮！像不像……”
“像你一样，沾了泥。”楚明凰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精准地戳破了沈昭的炫耀。
沈昭气鼓鼓地瞪着她，刚想反驳，却见楚明凰的身影动了。
她轻盈地从那块数米高的礁石上跃下，动作依旧带着旧伤未愈的些许滞涩，却已无大碍。玄色的衣袍在风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稳稳落在沈昭面前的沙滩上。
“坐下。”楚明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落在旁边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礁石上。
沈昭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命令弄得有些懵，下意识地抱着她的“宝贝”，依言在那块礁石上坐了下来，疑惑地看着楚明凰。
楚明凰没有看她，只是在她面前蹲下身。这个动作由她做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帝王身份格格不入的自然。她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曾执掌生杀大权、也曾沾染无数鲜血的手，此刻却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专注的意味，轻轻握住了沈昭一只沾满细沙、还带着海水凉意的脚踝。
沈昭的身体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脚踝处传来的微凉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楚明凰指腹上薄茧的粗糙感，以及那看似平静动作下蕴含的、不容抗拒的力道。
楚明凰低着头，浓密的长睫垂着，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绪。她一手握着沈昭的脚踝，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白的、质地柔软的丝帕。她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用那方丝帕，沾了些许随身携带水囊里的清水，开始极其专注、极其细致地擦拭沈昭脚上沾染的沙粒。
动作很轻，很慢。帕子带着清水的微凉，拂过沈昭敏感的脚背、脚心、脚趾缝。每一次擦拭，都带来一阵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栗。楚明凰的神情专注得如同在处理一件稀世的瓷器，她的指尖偶尔会无意地划过沈昭脚心最柔嫩的肌肤，带来一阵令沈昭几乎要惊叫出声的酥痒，却又被她死死咬住下唇忍住。
海风依旧在呼啸，海浪依旧在咆哮，但在沈昭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脚踝处那微凉而坚定的握持，丝帕擦拭肌肤时细微的摩擦声，以及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疯狂的心跳。她的脸颊早已红透，一路蔓延到耳根，抱着贝壳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她看着楚明凰低垂的、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轮廓，看着她专注而沉静的眉眼，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暖流瞬间淹没了她。
楚明凰的动作有条不紊，一只脚擦干净了，又换另一只。她将擦下来的沙粒仔细地抖落在沙滩上，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直到两只脚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本白皙的肌肤，她才停下动作。她没有立刻松开沈昭的脚踝，而是用那方已经沾湿沾沙的丝帕，又将她脚底残留的几点水渍轻轻拭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楚明凰的目光依旧沉静，如同深海，但沈昭却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之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海底暗流般涌动的波澜。那波澜里，有专注，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甚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被强行压抑的占有欲？
沈昭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
楚明凰没有言语，只是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握着沈昭脚踝的手。她的视线从沈昭红透的脸颊，缓缓移向她怀里那一堆沾着沙粒的贝壳和石子。
“这些东西，”她终于开口，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传入沈昭耳中，“…收好。”
她没有说“洗干净”，也没有说“扔掉”，只是用了一个“收好”。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在说：你喜欢，那就留着。
沈昭怔怔地看着她，又低头看看怀里那些被楚明凰评价为“脏”的宝贝，再看看自己光洁如新的双脚，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甜蜜、羞涩和某种被珍视的暖意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嗯！收好！”
夕阳熔金，将西边的海天交界处染成一片燃烧的熔炉。万顷碧波被染上浓烈的金红，粼粼跃动，如同洒满了碎金。楚明凰没有再回到那块孤高的礁石上。她只是随意地坐在沈昭身边不远处的沙滩上，背靠着另一块略小的礁石，望着那片被落日点燃的壮丽海景。海风吹拂着她散乱的长发，侧脸的线条在暖金色的光线下显得柔和而沉静。
沈昭抱着她擦干净的“宝贝”，也安静地坐在一旁。她没有再嬉闹，只是偶尔侧过头，偷偷地、贪婪地看着楚明凰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侧影。看着海风拂动她的发丝，看着金色的光芒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看着她微抿的唇角那抹近乎虚无的、却无比真实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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