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亭前陋室居,儒生取荷渡甘泉。
往日沉浮星辰易,竹林七贤尽开颜!
晨露还凝在杜鹃花瓣的褶皱里,鈢堂先生的吟诵声便绕着亭角的铜铃漫开了。风裹着荷香从甘泉方向飘来,掠过青竹编就的窗棂,将案上素笺吹得轻轻颤动 —— 那笺上是幅未完成的荷草图,笔锋疏朗,墨色浓淡间藏着几分熟悉的风骨,正是昨夜夏至留在陋室的。
夏至蹲在亭前石阶下,指尖刚触到一片被台风打落的杜鹃花瓣,便听见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霜降捧着青瓷砚台站在晨光里,月白裙裾扫过阶边的青苔,鬓角别着的杏叶簪泛着淡绿:“当心露水浸了鞋,先生说那方端砚要你亲手研墨才趁手。”
她话音未落,亭内突然爆发出韦斌的笑骂,混着茶盏碰撞的脆响:“苏何宇你这混球!昨日加固杏树时偷揣毓敏的桂花糕,今日倒敢抢先生的雨前龙井,真是和尚打伞 —— 无法无天!” 柳梦璃温软的劝和声紧跟着飘出来:“韦兄莫急,好茶本就该分着品,你这般急吼吼的,倒像馋猫见了鲜鱼。”
夏至起身时,风恰好卷着几片杜鹃花瓣落在霜降发间。他伸手想替她拂去,指尖刚碰到发梢,却见她耳尖泛起薄红,转身往亭内走时,青瓷砚台的裙裾扫过石阶,留下一缕极淡的兰草香。这模样让他忽然想起上月在安笙科技的初见 —— 当时她穿着米白色西装,站在老板办公室门口,手里捏着份烫金的顾问聘书,可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竟恍惚看见她坐在大学图书馆的临窗位置,指尖划过泛黄的线装书,阳光落在她发梢,与此刻的晨光别无二致。
陋室的青竹墙透着凉意,墙上挂着幅荷风图,墨色荷叶间缀着几点朱红荷苞,叶脉细得像用发丝蘸墨勾成的。鈢堂先生坐在竹椅上,手里翻着本夹着干枯荷瓣的旧书,见他们进来便抬眼笑:“来得正好,方才墨先生还说,要瞧瞧是谁能把‘杜鹃亭’的意境写得这般通透。”
墨云疏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指尖搭在七弦琴的弦上,未及弹奏便已有清越之意:“那诗里的景致,倒像把这亭前屋后的风光都装进去了。尤其‘取荷渡甘泉’五个字,把寻常采荷的事写得有了雅趣,倒像是亲眼见着儒生踏露寻荷的模样。” 她抬眸看向夏至,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探究,“只是不知,诗中藏着的心意,要等多久才能让正主瞧明白。”
夏至握着砚台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案角的素笺上。那是他昨夜熬夜写就的,反复修改了七次,才敢将藏着名字的诗句写在最末,又怕太过直白,特意画了幅荷草图压在上面。他正想开口,门外忽然传来毓敏清脆的呼喊,混着竹架碰撞的声响:“邢洲!你慢些扛!食盒里的荷花酥碰碎了,我饶不了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邢洲扛着个竹制食架在前头走,架腿上还缠着半截加固杏树剩下的麻绳,弘俊提着个盖着荷叶的食盒紧随其后,食盒边的绳结上挂着个小小的香囊,绣着朵半开的荷花。毓敏踮着脚护在食盒旁,发间的珍珠串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再走快些,寿星该到了!” 她身后跟着林悦和沐薇夏,两人手里各捧着一坛酒,泥封上印着 “玲珑阁” 的字号,坛身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
韦斌率先迎上去,伸手就要揭食盒上的荷叶:“可算来了!我从清晨就等着这口,肚子里的馋虫都快把五脏庙啃穿了!”
“急什么?” 毓敏拍开他的手,指尖划过荷叶边缘的露珠,“这是给寿星的生辰礼,得等她来了才能开。” 她朝亭外望了望,目光掠过远处的荷田,“方才在甘泉边见着她和李娜了,说是要采些新鲜荷叶来垫盘子,估摸着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两道身影从青石小径走来。她穿着条月白色的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杜鹃花纹,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线痕,手里提着个竹篮,篮沿垂着的蓝布条上绣着个 “婷” 字。李娜跟在她身后,手里也提着个篮子,里面铺着层层翠绿的荷叶,叶心盛着的露水晃悠悠的,托着几朵半开的荷花,粉白的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红晕。
“让各位久等了。” 她走进亭内,将竹篮放在案边,指尖轻轻拂过荷叶上的露珠,水珠落在青石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这甘泉边的荷叶最嫩,用来垫点心不会沾油,比城里铺子卖的干净多了。” 她说话时眼波轻轻扫过案上的素笺,目光在荷草图上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夏至,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前几日听你说,画荷要先勾叶脉再染墨色,今日倒想瞧瞧你的真迹。”
夏至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墨锭。他想起初见时的反常 —— 她明明是第一次来安笙科技,他却能准确说出她大学时常去的那家茶馆,甚至记得她惯点的碧螺春要放三粒冰糖;她明明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可他却笃定她爱极了桂花糕,连她不吃核桃馅的细节都记得分毫不差。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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