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冰雪初融,空气中还带着料峭寒意,林府却是一派暖意融融。
今日是林淡的二十岁生辰,意义非凡——他及冠了。
男子二十而冠,意味着正式成年,需取表字,行冠礼。
依照规矩,表字可由父亲或师父赐予。
远在苏州的林栋早已修书前来,信中言明,儿子与陈尚书同在京中,且陈尚书身为师者,德高望重,影响力深远,由他为次子林淡取字,再合适不过。
陈敬庭陈尚书这辈子就收了林淡这么一个嫡传弟子,平日里就视若亲子,这次取表字甚至比对自家儿孙更添几分期许。为林淡取表字一事,他慎之又慎,翻阅典籍,斟酌旬月,写了好几个备选,最终择定了“子恬”二字。
“子”乃男子美称,嵌于表字中,是尊称与期许;“恬”字,取恬淡、安然之意。陈敬庭希望自己这个年少成名、官居四品的徒弟,能在波谲云诡的宦海与纷繁复杂的人事中,始终保持一颗淡然处之的本心,不为名利所累,不因权势迷失。
“恬”既是处世的态度,亦是生活的智慧,是老师对弟子最深的护持与祝愿。
林淡得知后,心中甚是喜欢。
“子恬”,恬淡自适,这确实符合他内心为人处世的一贯原则,不求轰轰烈烈,但求问心无愧,稳步前行。
林淡及冠,父亲林栋远在扬州,注定无法亲至。而生辰日子太靠新年,母亲崔夫人也难以从扬州赶来。
江挽澜见状便让母亲来给夫君主持及冠礼的各项事宜。父母不在,身为师父的陈尚书夫妻坐到了父母的席位上。这个时代徒弟是半个儿子,倒也没什么问题。
更令人感动的是,大学士福培之大人听闻后,竟主动请缨,前来担任冠礼上最为尊贵的“正宾”。有这两位重量级人物坐镇,林淡的冠礼规格,无形中又抬高了几分。
因生辰并非休沐之日,前来观礼的同僚不多,主要是岳母、舅兄、师父陈敬庭家的子侄、舅祖张大人家的子弟以及正宾福大人的家眷。虽宾客不算众多,但冠礼的流程却一丝不苟,未曾有半分精简。
原本定下的“赞者”是舅祖家的表哥张怀谨,熟料忠顺亲王次子萧承煊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风风火火地找上门来,坚决要求由他来担任赞者。
“子恬的冠礼,这赞者舍我其谁?”萧承煊拍着胸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张大人自然是好的,但我与林兄交情更深,这等大事,我必须在他身边!”他性子虽跳脱,但这份赤诚却让人动容,林淡笑着应允了。
冠礼在林府精心布置的小祠堂中举行,气氛庄重肃穆。吉时一到,林淡身着采衣,缓步而出,向先祖牌位及在场宾朋行礼。
赞者萧承煊今日收敛了平日的嬉笑,神色郑重,他上前,小心翼翼地为林淡梳理头发,将那如墨青丝仔细束起,包裹成规整的发髻,动作虽不如专业礼官娴熟,却格外认真专注。
随后,正宾福培之大人净手后,神色庄重地从一旁执事手中的托盘上,接过象征成人的缁布冠,走到林淡面前,高声吟诵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声音洪亮,回荡在寂静的祠堂中。他亲手为林淡戴上这第一顶冠。
林淡依礼,回到东房,换上一套与缁布冠相配的深衣儒袍,再次走出,向众宾客展示。少年官员的清俊与成年男子的沉稳,在此刻完美交融。
随后,福大人作为正宾,向林淡致以殷殷祝福,期许他“成人之道,在于正心修身,齐家治国”。林淡恭敬地聆听着,接过象征成年的醴酒,依礼祭酒、啐酒,而后向正宾行拜礼,表达诚挚的谢意。
整个冠礼过程庄重而流畅。
礼毕那一刻,福培之大人面带微笑,目光欣慰地看着眼前已行完成人礼的年轻后辈,第一次,郑重而清晰地唤出了陈尚书为他取的表字:“子恬。”
这一声呼唤,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宣告着一个阶段的结束与新征程的开始。
林淡闻声,肃然躬身,朗声应答:“在!”
随后,他依照礼节,一一拜见在场的家中长辈与重要亲眷——师父、师母、舅祖家的长辈、福大人的家眷等,感谢他们的见证与祝福。至此,冠礼才算正式礼成。
礼成后,宴席开启。
虽然规模不大,但气氛温馨而热烈。林淡——或者说林子恬,端起酒杯,首先走向恩师陈敬庭和师母,深深一揖:“弟子林淡,谢师父、师母栽培之恩!”
言辞恳切,情意深重。
接着,他敬正宾福大人,感谢他的抬爱与祝福;敬远道而来、代为操持的舅祖家亲人;亦不忘走到萧承煊面前,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酒杯轻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觥筹交错间,祝福声不绝于耳。林淡周旋于宾客之间,举止从容,言谈得体,那份属于“子恬”的淡然与智慧,已初现端倪。
这一年,林淡二十岁,他有了新的名字——林子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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