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空间没有方向，没有重力，甚至没有温度。程默试图移动，却发现身体不复存在——他只是一团漂浮的感知，像被剥离实体的幽灵。
"别费力了。"管理员——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打了个响指。一套桌椅凭空出现，遵循着某种程默熟悉的物理规则缓缓旋转，"在这里，形式需要被显式定义。"
程默下意识地想象自己的身体，立刻感到四肢重新聚合。他落在突然出现的地面上，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这感觉太奇怪了，仿佛思维直接变成了物质。
"这是哪里？"程默环顾四周，纯白无限延伸，没有尽头，"我死了吗？"
"死亡是个相对概念。"管理员坐在变出来的椅子上，面前浮现出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当你在某个层级停止运行，对那个层级的观察者来说，你确实死了。但从更高维度看，你只是数据被归档了。"
程默伸手触碰桌面。触感完美真实，但他知道这毫无意义——在这个空间里，连"真实"这个词都失去了常规定义。
"你是说...所有世界都是虚拟的？"程默皱眉，"新地平线、量子隧道、齐岳的世界，甚至地球..."
"都是沙盒中的沙盒。"管理员啜饮咖啡，杯子上印着"#1 程序员"的字样，"就像《界域》中的冰川实验室是你设计的子程序一样，你所在的世界也是某个更高层级存在的子程序。"
程默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说我设计了冰川实验室？"
管理员露出神秘的微笑："记忆又缺失了？让我帮你补全这一块。"他打了个响指。
一段记忆如闪电般劈入程默意识——他，或者说是原版Dr.程，确实设计了《界域》的核心架构。但不是作为游戏，而是作为意识收容所。战后地球上残存的人类意识被上传到这个虚拟空间，以避免在辐射中彻底消亡。
"所以...新地平线的计划其实是..."
"逆向工程。"管理员点头，"他们发现《界域》里困着真实人类意识后，决定反过来利用这套技术入侵其他世界。典型的军工业思维——把避难所变成武器。"
程默的大脑处理着这些信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既不是单纯的游戏测评师，也不完全是Dr.程。他是某种混合体，一个在两个层级都留有印记的异常存在。
"那我到底是什么？"程默直视管理员的双眼，"一个程序错误？系统漏洞？"
"希望。"管理员的形象突然模糊了一瞬，露出背后流动的代码，"你是第一个在系统完全同化前醒来的意识体。就像..."他思考了一下，"就像电影里的尼奥，不过没那么多皮衣和慢动作。"
程默忍不住笑了，尽管这情境荒诞至极："所以你是先知？还是机器大帝？"
"我？"管理员站起身，空间随之扭曲，"我是你的调试接口。更准确地说，我是你潜意识的投影，被系统允许以这种形式与你交流。"
他挥手调出一个全息界面，显示着复杂的系统日志。程默认出那是某种高级编程环境，但语法完全陌生。
"看这里。"管理员指向一段闪烁的代码，"这是你的核心指令集。大多数人类意识只有读取权限，但你...你有写入权限。"
程默凝视那段代码，突然理解了它的含义。就像在《界域》中一样，他能看到并修改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只是这里的"世界"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我可以改变现实？"
"在一定范围内。"管理员严肃起来，"但别太兴奋。系统有自我保护机制。如果你尝试大规模修改，会被检测并重置。就像你之前经历的那些'记忆清除'。"
程默想起那些被焚化的克隆体，胃部一阵紧缩。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等等...如果我是第七号克隆体，那前六个..."
"都失败了。"管理员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柔和，"有的疯了，有的自毁，还有一个差点成功，但在最后关头被林诗雨拦截。"
"诗雨..."程默喃喃道，"她到底是什么角色？"
管理员的表情变得复杂："她是系统监管者，负责确保沙盒不会失控。但在更深层级..."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形象剧烈闪烁，"她来了。时间到了。"
"谁来了？什么时间——"
空间开始崩塌，白色被撕开，露出背后无尽的黑暗。管理员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记住，程默，你能看到代码是因为你既是玩家也是开发者。用这个优势找出系统的——"
话未说完，一道红光穿透空间，将管理员击中。他的形象瞬间分解成无数像素，最后消散前，嘴唇还在动着，似乎在说"找到门"。
程默感到自己被某种力量拉扯，坠入黑暗。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红光中浮现出一个女性轮廓——不是林诗雨，而是某个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
然后，世界重启。
程默再次从游戏舱中弹起，大口喘息。舱外，小林——或者说林诗雨——正低头记录数据。她抬头微笑："程先生，五分钟体验结束了。数据收集显示您的脑波活动异常活跃..."
但这次，程默看到了不同之处。小林的瞳孔深处，闪烁着几乎不可察觉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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