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寒风依旧如刀刮一般。刘然然则是一身利落的青灰棉袍，外罩御寒的斗篷，站在一队精悍的兵士前。
领队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黑甲卫队正，姓雷，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最后在刘然然身上停留一瞬，声音硬邦邦的：
“此行巡查后山，一切听我号令，不得擅自行动。刘医官，你的职责是辨识可疑药材、处理可能遇到的伤情，跟紧队伍。”
“下官明白。”刘然然拱手垂首应道
她的心中如明镜一般。这雷队正定然得了靖王密令，这次所谓的“巡查”，目标定是直指那座废弃砖窑。
整个队伍沉默地向后山进发。山路崎岖，积雪未融，行走异常艰难。越往深处，林木愈发茂密，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枯枝败叶腐烂的气息和一种说不出的阴冷。
偶尔有乌鸦啼叫，声音嘶哑，更添几分荒凉死寂。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发出大一点的声响，一行人就这么沉默的约莫行了一个时辰，绕过一处山坳后，那座传说中的废弃砖窑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土窑，窑口大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内部没有灯光，从外看黑黢黢的，裸漏在外的窑体斑驳破败，爬满了枯藤，四周散落着残破的砖块和瓦砾，果然是一派荒废已久的景象。
“分散探查，两人一组，注意脚下和窑内动静，发现异常，立刻发信号！”雷队正下令。
兵士们训练有素地散开。刘然然则紧随在雷队正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她注意到，窑口附近的积雪上，有一些并非动物足迹的、略显凌乱的脚印，而且似乎是不久前留下的。
窑口内侧的墙壁上，也有几处不明显的刮擦痕迹，像是重物拖拽所致。
“雷队正，你看这里。”刘然然指着那些痕迹低声道。
雷队正蹲下仔细查看，眼神一凝：“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次。”他站起身，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向窑口合围。“你跟在我身后，小心。”
窑洞内阴暗潮湿，一股混合着泥土、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味扑面而来。借着从窑顶裂缝透下的微光，可以看到窑内空间很大，堆满了废弃的砖坯和杂物。
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但中央一片区域却相对干净，似乎经常有人走动。
“有暗门。”一名眼尖的兵士在窑壁一侧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与窑壁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石门，若非仔细探查，根本难以发现。
雷队正示意众人戒备，他上前用力推动石门。石门沉重，发出“嘎吱”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幽深狭窄的阶梯通道，一股更浓烈的、带着药味和血腥气的阴风从通道深处涌出。
“果然有鬼！”雷队正低喝一声，“留两人守住洞口，其余人，随我下去！刘医官，你跟紧！”
通道向下延伸，两旁是粗糙的土壁，壁上每隔一段距离竟镶嵌着发出微弱绿光的萤石，勉强照亮前路。
这绝非普通废弃砖窑该有的设施！刘然然的心提了起来，手不自觉按住了怀中藏着的银针和几包应急的药粉。
阶梯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处被掏空的山腹密室！密室中央，设有一座石台，台上刻画着与军械库地下所见相似的诡异阵法，阵法周围散落着一些器皿、药材和……几具早已腐烂、形状可怖的动物尸体！
墙壁上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刀具和锁链，角落里还有一个燃烧过的火盆，盆底残留着灰烬。
这里，分明是一处进行邪术试验的场所！
“搜！看看有没有活口或文书！”雷队正下令。
就在这时，密室另一侧的一个小门猛地被撞开，一个穿着灰色布袍、面目阴鸷、眼中闪着疯狂光芒的老者冲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个陶罐，嘶吼道：
“敢闯圣坛！都去死吧！”说着，将陶罐狠狠摔在地上！
“砰！”陶罐碎裂，一股浓烈的、带着刺鼻甜腥味的粉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闭气！是毒烟！”雷队正大喝，但已有两名靠近的兵士吸入烟雾，顿时捂住喉咙，面色痛苦地倒地抽搐。
刘然然在老者出现时便已警觉，毒烟爆开的瞬间，她立刻用浸了解毒药水的布巾捂住口鼻，同时疾声喊道：
“是曼陀罗混合蛇涎草炼制的迷魂烟！用湿布掩住口鼻，退到上风处！”
她动作飞快，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将其中药粉撒向空中，药粉与粉色烟雾接触，发出“嗤嗤”轻响，竟能稍稍中和毒性。趁此机会，雷队正和其余兵士迅速后撤，并将中毒的同伴拖离毒烟范围。
那灰袍老者见毒烟未能竟全功，怪叫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把淬了蓝汪汪毒液的短刃，状若疯虎般扑向离他最近的刘然然！
“小心！”雷队正挥刀格挡，与老者战在一处。那老者身手诡异，步伐飘忽，刀法狠辣刁钻，竟一时缠住了雷队正。
刘然然惊魂未定，却强迫自己冷静观察。她发现那老者攻击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腰间一个鼓囊囊的皮囊。
她心念电转，冒险从侧翼靠近，看准时机，将手中一把麻痹针悄无声息地射向老者的膝弯！
老者全神贯注应对雷队正的猛攻，猝不及防下，膝弯一麻，身形一个踉跄。雷队正抓住破绽，刀背狠狠敲在老者手腕上，短刃脱手飞出！
不等老者反应，几名兵士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制服了老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雷队正看向刘然然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敬佩：
“刘医官，好胆色，好手段！”
刘然然微微喘息，摇了摇头：
“侥幸而已。”她走到那老者身边，解下他腰间的皮囊，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卷用特殊材质书写的帛书，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诡异的符咒和阵法图，还有一本记录着试验过程和心得的笔记！
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铁证！
搜查继续，在密室深处又找到了几箱未来得及转移的邪术材料和一些与江南等地联络的密信残片。
当众人带着俘虏和证物走出砖窑，重见天日时，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地底的阴寒。
刘然然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的窑口，心中明白，北境的这场风暴，随着这砖窑秘密的揭露，即将迎来最终的清算。
而她的命运，也将在这次功劳之后，走向一个新的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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