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设在西市北侧的空地上,四周用粗麻绳围出界限,禁军手持长枪肃立,神色威严。
时宜寻了个靠近前排的位置站定,帷帽的轻纱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却挡不住视线。
刑场中央的高台上,早已立起了断头台,寒光凛凛的鬼头刀挂在木架上,在春日的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冷光。
台下人头攒动,议论声此起彼伏,却在禁军的呵斥声中渐渐压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天牢方向。
巳时三刻,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伴随着狱卒的呵斥。
“快走!”
刘子行被两名狱卒押着走来,他身上的亲王蟒袍早已被剥去,换上了粗布囚服,领口袖口磨得破烂,沾着尘土与血污。
曾经梳得整齐的发髻散乱开来,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他脚步踉跄,脚踝上的铁链每拖动一步,便发出“哐当”的声响,在寂静的刑场上格外刺耳。
待到近前,狱卒猛地将他推倒在地,他挣扎着抬头,发丝滑落,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带着不甘与怨毒。
当他的视线落在禁军统领身上时,突然嘶吼起来。
“刘徽!他凭什么杀我?这江山,本就该有我一份!”
声音嘶哑难听,像破锣般刺耳。
狱卒上前踹了他一脚,呵斥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
刘子行却似未察觉疼痛,依旧挣扎着想要起身,脖颈上的铁链勒出深深的红痕。
“我乃先帝宗亲,刘徽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他能坐稳皇位,全靠我当初扶持!如今卸磨杀驴,他就不怕遭天谴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目光扫过台下,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宣泄满心的愤懑。
人群中有人低声咒骂。
“当初若不是你苛待百姓,怎会有今日下场?”
“谋逆作乱,死有余辜!”
刘子行听到这话,猛地转头望去,眼神凶狠如狼。
“闭嘴!一群无知愚民,若我复位,定将你们这些人全部处死!”
他挣扎着想要扑向人群,却被狱卒死死按住,只能徒劳地扭动身躯,囚服被扯得更破,露出身上新旧交错的伤痕。
那是在天牢中受刑留下的印记。
时宜站在人群中,隔着轻纱望着台上的刘子行,心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冷寂。
她想起上一世,周生辰被押赴刑场时,亦是这般被铁链束缚,却始终身姿挺拔,神色平静,那句“周生辰,剔骨之刑,三十余刀”的圣旨宣读时,他也未曾有过半句怨言。
可刘子行呢?
不过是面对断头台,便已丑态百出,这般怯懦卑劣之人,怎配与周生辰相提并论?
“时辰到!”
监斩官高声喊道,声音穿透人群,刑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两名狱卒将刘子行拖上断头台,强行按跪在地,他的脖颈被按在木枕上,头发被揪起,露出苍白的脖颈。
鬼头刀被刽子手提起,寒光闪过,映得刘子行瞳孔骤缩,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我不服!刘徽!时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声叫喊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得几乎断裂。
时宜听到自己的名字,指尖微微一动,帷帽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放过?
上一世他何曾放过周生辰,放过那些忠良,放过她?
若有来生,该是她,是周生辰,是所有被他残害的人,向他讨还血债。
刽子手手臂扬起,鬼头刀带着呼啸的风声落下,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断头台上,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人群中发出一阵吸气声,有人别过脸去,有人却高声叫好。
刘子行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依旧圆睁着,仿佛还残留着不甘与怨毒。
监斩官上前验明正身,高声道。
“李慕然伏诛,即刻曝尸三日!”
禁军上前,将刘子行的尸身与头颅摆放在刑场中央的木架上,血腥味在春风中弥漫开来,引得几只乌鸦盘旋而至。
时宜望着那具残破的尸身,久久未动,心底那丝遗憾愈发清晰。
终究,还是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剔骨之刑的百刀凌迟,那种骨肉分离、尊严尽失的痛苦,他终究没能体会到。
阳光渐渐西斜,刑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禁军守着尸身,还有几只乌鸦落在木架旁,啄食着地上的血迹。
时宜缓缓转身,掀起帷帽的轻纱,望向宫城方向,眼底一片清明。
刘子行已死,恩怨纠葛似了未了,可中州的风,从未停歇。
她知道,往后的路,她要带着周生辰的期望,好好走下去,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太平,也守护那些未凉的忠魂。
侍从见她神色平静,轻声道。
“姑娘,我们该回府了。”
时宜点头,转身踏上归途,马车碾过染血的青石板路,渐行渐远。
刑场上,乌鸦扑棱着翅膀落下,春日的风卷起尘土,掩埋了地上的血迹,却埋不住那些刻在岁月里的伤痛与仇恨,更吹不散中州大地上,即将涌动的新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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