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为昇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他死死盯着瞿子龙,似乎在判断这话里有几分真意。承包整个棉纺厂?这念头他私下里不是没想过,但谁敢接?谁能接?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有这个魄力和能力?但想到对方为烈属一掷千金的义举,想到他面对市里刁难时果断放弃的清醒,又觉得……或许,他真的可以?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瞿总,如果您真有这个意思……我老陆豁出这张老脸,去上面争!但我有个条件,必须写进合同——你得尽可能接收我们厂现有的职工!很多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老伙计,我不能眼看着他们没饭吃!”
“这没问题!” 瞿子龙毫不犹豫地点头,“接收职工是必须的。而且我敢立军令状,只要留下的人好好干,收入绝对不会比在国企时候低,只会更高!”
条件谈到这里,最关键的问题来了。陆为昇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艰难地问:“那……瞿总,您打算出多少钱,怎么个承包法?”
瞿子龙早有腹案,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万。”
“五十万?” 陆为昇心里一沉,苦笑摇头,“瞿总,这……有点太少了。不是我贪心,这价格,我恐怕说服不了上面那些领导。厂里再不济,地皮、厂房、设备、库存加起来……”
“陆厂长,别急,” 瞿子龙打断他,不慌不忙地说,“五十万,是承包费。我的方案是:政府以棉纺厂现有净资产作价入股,占新公司15%的干股,只享受分红,不参与任何经营管理,但需在政策、协调等方面为新公司保驾护航。同时,我会拿出5%的股份,作为职工股,分配给留下并转为新公司合同制的工人,让他们也成为工厂的主人,分享利润。”
“股份制?职工股?” 陆为昇眼睛瞪大了,这些词对他来说很新鲜。政府占干股只分红不管事,职工还能分股?这思路……闻所未闻,但细细一品,似乎又能打消上面的部分顾虑,还能凝聚职工人心?
瞿子龙继续加码,抛出了更震撼的方案:“如果政府担心我的盈利能力,我们可以签一个对赌协议。我承诺,新公司成立后,每年年底之前,所有盈利我一分不拿走,直到第一个财务年度结束,如果公司年净利润低于两百万,这不到两百万的利润我分文不取,全部归政府所有,而且五十万承包费照付!”
“两……两百万净利润?!” 陆为昇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抖,酒都洒了出来。棉纺厂效益最好的年头,年利润也没超过八十万!这年轻人好大的口气!
瞿子龙看出了他的难以置信,微微一笑,给出了最后的定心丸:“陆厂长,空口无凭。为表诚意,也消除政府的疑虑,我可以先支付五十万作为履约保证金,同时提前支付第一年的五十万承包费。也就是说,合同一签,一百万现金马上到市财政账上。如果我不能在一年内让工厂走上正轨,实现盈利,这一百万就当是违约金和承包费,政府稳赚不赔。而如果我能做到,政府除了稳收承包费,还能白得15%的股份和未来分红,更解决了五百职工的饭碗和社会稳定问题。这是一笔怎么算都不会亏的买卖。”
静。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炉火中煤块轻微的“噼啪”声。陆为昇端着早已空了的酒杯,手微微颤抖,脸色因为激动和酒精而涨红。
他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五十万承包费是实打实的现金收入。两百万利润的15%就是三十万分红!加起来一年就是八十万!这已经抵得上棉纺厂历史普通年份的利润了!而政府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个已经半死不活的工厂的“包袱”,以及一些政策上的便利,还不用承担任何经营风险!这……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是瞿子龙把做好的馅饼,端到了市府嘴边!
更重要的是,五百职工的工作保住了!甚至可能过得更好!那些老伙计、老兄弟的家庭有指望了!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冲击,让这个耿直的汉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啪!” 陆为昇猛地将空酒杯顿在桌上,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对着陆寒大声喊道:“小寒!小寒!快去!到我床底下,把那两瓶藏了好几年的‘古井贡’拿出来!今天,我要和你瞿叔叔……不醉不归!”
陆寒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父亲与这位陌生“瞿同志”的谈话,像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那些关于股份制、对赌协议、职工股、盈利目标的词汇,以及瞿子龙条理清晰、步步为营的谈判,和她课本上学到的、以及平日里听到的关于工厂的沉闷话题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充满魄力、智慧与担当的气度,让她心驰神往。她忽然觉得,读书考大学,或许不仅仅是为了跳出这里,将来若能成为像瞿同志这样,用知识和能力去真正改变一个工厂、一群人命运的人,该有多好!
正想着,却被父亲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清脆地应了一声:“哎!好!” 然后像只轻盈的小鹿般跑进里屋,传来翻找东西的窸窣声。
瞿子龙也被陆为昇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一愣,随即失笑。自己不过比陆寒两三岁岁,这就成“叔叔”了?但他也没纠正,此刻的气氛,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为昇激动地搓着手,站起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脸上因为兴奋和酒意一片潮红:“瞿总!不,瞿兄弟!我信你!我老陆信你!我们棉纺厂……有救了!真的有救了!明天!就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书记,去找轻工局,把你这方案,原原本本报上去!最晚……最晚中午!我一定给你个准信!”
他重新坐下,紧紧抓住瞿子龙的手,用力摇晃着,眼眶有些湿润:“瞿兄弟,你不知道,看着厂子一天天烂下去,看着那些跟我干了半辈子的老兄弟老姐妹们愁眉苦脸,我这心里……跟刀割一样!你这话,是给我们全厂人,带来了活路啊!”
这时,陆寒抱着两瓶包装仔细、略显陈旧的“古井贡”酒跑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陆妻也抹了抹眼角,笑着拿起酒杯为几人添酒。
窗外,大雪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深沉的夜幕上,隐约透出几颗寒星。凛冽的寒风依旧呼啸,但这间简陋的小屋里,却因一个刚刚诞生的、充满希望的约定,而变得无比温暖,充满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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