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部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秦铮独自一人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一份不算太厚,却记录了一个人十八年人生的调查报告。
封面上,“林知夏”三个字让他指尖微微发烫。
他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着,眉头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皱越紧。
报告内容详实,脉络清晰。从林知夏在红旗公社卫生院出生,到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再到进入公社小学、初中,直至高中毕业。
邻里评价、老师评语、同学印象……一应俱全。
资料显示,她确实自小就比同龄孩子力气大些,饭量也大,但这在农村,顶多算是个有趣的谈资,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报告中的林知夏,在摔伤头醒来之前,是一个典型的、甚至有些过于内向和温顺的农村姑娘。
成绩上游,不爱说话,见到生人会脸红,习惯性地躲在家人身后,最大的特点是听话、懂事、力气大,只是家里人宠着,从未下过地。
按照资料上的描述,她应该是个符合时代标准的、有些朴拙甚至腼腆的姑娘。
这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与他暗中观察和侧面了解到的“林知夏”背景吻合。
但是——
秦铮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了一行字上:“……据调查,该同志自前次高烧昏睡醒来后,性情有所变化,较之以往更为独立、有主见,行事风格亦显果决,偶有出格之举,与其过往温顺形象略有出入,乡间偶有‘摔坏了脑子’、‘性子变乖张了’之议论。”
“独立、有主见、果决、出格……”
秦铮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林知夏那双清澈却沉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是她面对敌特和军火库时那超乎年龄的镇定与锐利,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是眼眸深处的镇静是骗不了人的。
是她在他这个一团之长面前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的汇报。
普通农村姑娘见到自己这个团长,要么心思不纯,要么战战兢兢,只有她,毫无波澜。
是她毫不犹豫将珍贵工作机会让给兄长的豁达与担当。
为了一份工作翻脸,甚至大打出手的亲人,比比皆是,像她这样一心护着家里人的姑娘,真的是不多见。
甚至……是她偶尔流露出的、与她农村姑娘身份不符的狡黠与从容。
这哪里是“略有出入”?这分明是判若两人!
报告上那个温顺、内向、甚至有些怯懦的姑娘,和他亲眼所见、亲身接触的这个胆大心细、沉稳果决、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的林知夏,根本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与疑虑在秦铮心中升腾、盘旋。
一个人的力气或许可以天生,但性格、气质、胆识、眼界,怎么可能在一次摔伤后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颠覆性的改变?这不符合常理!
他本该对此高度警惕,深入调查,甚至将其列为潜在的风险评估对象。
一个背景简单、经历平凡的农村姑娘,突然拥有了擒拿敌特、发现军火、洞察细节的能力,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秦铮沉默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怀疑、探究、不解……种种理智的警报在他脑中鸣响。
然而,另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汹涌的情感,却如同岩浆般冲垮了这些理性的堤坝。
他想起了她明亮眼眸中的纯粹(哪怕那纯粹下藏着秘密)。
想起了她面对危险时的无畏(哪怕那无畏来得蹊跷)。
想起了她谈及家人时的温柔(那温柔做不得假)。
更想起了自己那颗因她而第一次剧烈跳动、甚至感到耳根发烫的心。
半晌,秦铮眼中所有的挣扎、疑虑,最终都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所取代。
那坚定深处,甚至隐隐透出一股不容置疑、势在必得的癫狂之意。
“管他呢!”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这三个字,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某种未知宣战。
“我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相反,她两次三番帮助部队,抓获敌特,发现重大隐患,立场鲜明,功不可没!这就够了!”他用力地对自己强调。
“至于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铮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份报告,眼神变得幽深。
“或许真有什么奇遇吧,自古以来,能人异士也不是没有吧。”
他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一个更加霸道、更加不容置疑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既然我秦铮看上了,那她就必须是我的媳妇!只能是我的!”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甚至开始设想最极端的情况:“就算……就算她真有什么问题,那也不要紧!我可以把她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把她牢牢地锁在身边,只有我能见到她,这样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一种混合着强烈占有欲和莫名兴奋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竟然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言喻的偏执。
光是想象着将那个特别的、神秘的姑娘圈禁在自己的领地,让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只映照出自己的身影,秦铮就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兴奋感充斥全身。
他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将那份充满疑点的报告销毁,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不合逻辑的地方一并掩埋。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迫切——去见她!立刻!马上!
他迅速起身,开始利落地收拾桌面的文件,将需要交接的工作简单归类。
动作快得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急切。他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眉头都不皱一下。
收拾妥当,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军装风纪扣,确保自己依旧保持着军人应有的严整仪容。
只是那眼底深处跳跃的火焰,泄露了他此刻绝不平静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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