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古丘陵的惊天变化,早已惊动了外围的木岩寨。
当顾云初和阿弃走出那片森林时,看到的是以老祭司岩伯为首,全体寨民跪伏在地的震撼景象。
他们感受到了那磅礴的生机复苏,感受到了古老血脉中的悸动与呼唤。
当看到面容虽熟悉却带着无尽威严与沧桑的阿弃时,岩伯激动得老泪纵横,带领所有寨民,以最古老虔诚的礼节,叩拜下去:
“恭迎……圣灵归来!”
他们终于明白,传说中的生命古树并非虚妄!
阿弃也并非不祥,而是他们信仰的最终归宿!
阿弃看着这些流淌着古老血脉、曾背弃又始终守护着这片土地的族人,眼神复杂。
有被背弃的痛,也有看到传承未绝的欣慰。
他轻轻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所有人托起。
“起来吧。”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带着一丝释然。
“古树已然复苏,曾经的伤痛,就让它随风而去。从今往后,这片森林,将重新庇护它的子民。”
他指尖轻点,数道生命灵光没入岩伯以及几位年长者的体内。
他们只觉得沉疴尽去,衰老的身体焕发出新的活力,连修为瓶颈都隐隐松动!
“这……这是古树的恩赐!”岩伯激动得声音颤抖。
阿弃的目光扫过所有激动又带着敬畏的寨民,最终落在顾云初身上,眼神变得柔和。
“而她,顾云初,是带来生机与希望之人,是木岩寨,也是我,永世的朋友。”
所有寨民再次向顾云初投去感激和崇敬的目光。
当晚,木岩寨举行了数百年来最盛大的庆典。
木岩寨中央的篝火燃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旺盛。
寨民们换上了节日里才穿的、带着彩色羽毛和兽牙装饰的衣物,脸上涂抹的油彩也变成了象征生命与丰收的翠绿与明黄。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新酿果酒的清甜,以及无数刚刚绽放的、带着露水的野花的芬芳。
巨大的篝火旁,架起了好几头烤得金黄流油、滋滋作响的肥美猎物。
人们抬出一坛坛密封了不知多少年的美酒。
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飘散开来,让人未饮先醉。
孩子们在人群中兴奋地穿梭追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他们不再被长辈告诫要远离那片“禁地”,反而被允许在森林的边缘采摘那些饱满甜美的浆果。
老祭司岩伯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麻布长袍。
他站在篝火旁,举起一个盛满了酒的巨大木碗,面向阿弃和顾云初,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尊贵的圣灵!尊贵的客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喧嚣瞬间平息,只剩下篝火噼啪的声响。
“是你们,带来了先祖预言中的希望!是你们,让枯萎的林地重获新生!让木岩寨的信仰,重新找到了根!”
他老泪纵横,将木碗高高举起:
“这一碗,敬圣灵归来!愿古树之光,永耀我族!”
“敬圣灵归来!”
所有寨民,无论男女老幼,齐声高呼,声音震彻林霄,充满了发自内心的虔诚与狂喜。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
岩伯又倒满一碗,转向顾云初,深深一拜:
“这一碗,敬顾前辈!您是我木岩寨永远的朋友和恩人!从今往后,但有所需,木岩寨上下,万死不辞!”
“敬恩人!”
更加热烈的呼喊声响起,无数道感激、崇敬的目光落在顾云初身上。
顾云初端起面前寨民奉上的果酒,对着众人微微颔首,一饮而尽。
清甜微醺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情谊。
敬酒之后,欢庆进入了高潮。
热情奔放的鼓点敲响,节奏强劲而原始,仿佛与脚下这片复苏的大地心跳共鸣。
寨民们手拉着手,围绕着熊熊篝火,跳起了传承已久的祭祀之舞。
他们的舞步豪迈而有力,充满了对生命的礼赞和对自然的敬畏。
阿弃坐在主位,看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欢庆场面,眼中流露出追忆与感慨。
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在古树庇护下是那般寻常。
而后,是长达无数岁月的死寂与孤独。
如今,篝火再次燃起,歌舞再次响起。
他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身旁的顾云初身上。
火光映照着她的侧脸,清冷中添了几分暖意。
顾云初能感受到阿弃的视线,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欢舞的人群。
阿弃看着她平静的侧影。
心中那份刚刚萌芽便注定无果的情感,如同这林间的夜风,带着微凉的涩意,却终究化为了无声的祝福。
他举起碗,对着顾云初的方向,无声地,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欢庆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篝火渐熄。
喝得酩酊大醉的寨民们相互搀扶着,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回到各自的木屋,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酒香与欢愉的气息。
顾云初站在寨子边缘,眺望着那片在晨光中愈发显得生机勃勃的森林。
阿弃悄然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望着同一片森林。
“要走了吗?”他轻声问,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嗯。”顾云初点头,“他还在等我。”
“……保重。”
“你也是。”
顾云初最后看了一眼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看了一眼身边这个从流浪汉变为森林之主的阿弃,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阿弃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直到那流光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
那里,曾因一个人的出现而泛起涟漪,如今,只余一片平静。
他转身,面向复苏的森林走去。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作点点翠绿的光粒,融入了这片他守护的天地之间。
守望者,重归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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