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雪入北平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河北涿州。
大雪从昨夜开始下,到清晨时已积了半尺厚。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官道两旁的枯树像披着孝衣的鬼影,在风雪中摇晃。一辆破旧的马车在雪地上艰难前行,车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陈峰坐在车厢里,透过棉布帘子的缝隙观察着外面。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棉袍,头戴瓜皮帽,打扮成药材商人的模样。左腿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长途颠簸还是有些隐隐作痛。林晚秋靠在他身边,裹着一件紫红色棉袄,围着狐皮围脖,像个富家少奶奶。
车厢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车夫老刘,五十多岁,满脸风霜,是地下党安排的老交通员,在这条路上跑了二十年。另一个坐在对面的是个年轻人,叫小李,扮作陈峰的伙计,实际是社会部派来的警卫员。
“过了涿州,再走三十里就是卢沟桥了。”老刘回头说,“桥那头有鬼子哨卡,查得严。你们把证件准备好,到时候别慌。”
陈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证件。那是社会部精心伪造的“良民证”,还有天津商会开的经商证明,上面盖着大红印章。林晚秋的证件写的是“陈沈氏”,沈是陈峰现在的化名“沈怀远”的姓。
“老刘,北平现在什么情况?”陈峰问。
“乱。”老刘叹了口气,“鬼子占了北平后,天天抓人。顺民好当,亡国奴难做啊。前门楼子上挂着人头,说是抗日分子的。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街上冷清得很,做买卖的都少了。”
“我们要去的西四牌楼那边呢?”
“西四还好些,那是老商业区,鬼子也要做生意,不太乱来。不过宪兵队天天巡逻,便衣特务满街都是,说话都得小心。”
马车在雪地里继续前行。车厢里很冷,陈峰把林晚秋的手捂在自己手里。她的手冰凉,手指上有冻疮,是在野战医院照顾伤员时留下的。
“冷吗?”他轻声问。
“不冷。”林晚秋摇头,但身子还是微微发抖。
陈峰把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林晚秋想推辞,被他按住了:“听话,你病了谁照顾我?”
林晚秋脸一红,没再坚持。对面小李低头假装没看见,嘴角却带着笑意。
中午时分,马车到达卢沟桥。桥头果然设了哨卡,用沙袋垒成工事,架着机枪。十几个日本兵在站岗,还有几个伪军在检查过往行人车辆。
桥下,永定河已经结冰,冰面上覆盖着白雪。陈峰看着这座着名的石桥,想起半年前这里爆发的战斗。七七事变的第一枪就是在这里打响的,现在桥还在,但守桥的人已经换了。
“停车!检查!”一个伪军挥舞着小旗。
老刘勒住马,跳下车,陪着笑递上证件:“老总,我们是天津来的,去北平走亲戚。”
伪军翻看着证件,又打量车厢里的人:“都下车,搜身。”
陈峰扶林晚秋下车。雪还在下,打在脸上冰凉。一个日本兵走过来,用生硬的中文问:“你们,什么地干活?”
“做药材生意的。”陈峰用天津口音回答,“去北平看亲戚,顺便进点货。”
日本兵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包裹,打开。”
小李赶紧把车上的行李搬下来。日本兵和伪军翻了个遍,药材、衣物、干粮,都被抖落在地上。林晚秋的药箱也被打开,里面的瓶瓶罐罐被拿出来检查。
“这是什么?”伪军拿起一个小瓷瓶。
“是治咳嗽的药。”林晚秋说,“我丈夫有旧疾,路上备着的。”
伪军打开闻了闻,一股中药味,又放回去了。日本兵则对陈峰的腿产生了兴趣:“你的腿,怎么了?”
“以前摔伤过,落了残疾。”陈峰一瘸一拐走了两步。
日本兵这才点点头,挥手放行。老刘赶紧收拾东西,重新装车。一行人上了马车,缓缓驶过卢沟桥。
桥面上的弹坑还没填平,有的地方用木板临时铺着。陈峰看着桥栏上的石狮子,有的已经被子弹打缺了角。他想起在现代时参观卢沟桥的情景,那时这里游人如织,孩子们在数狮子。而现在,狮子还在,中国却已山河破碎。
过了桥,就算进入北平地界了。路更难走,雪更深。马车在下午三点左右到达西直门。城门有日军把守,检查比卢沟桥更严。所有进城的人都要搜身,连女人都不例外。
林晚秋被一个日本兵搜身时,陈峰的手握成了拳头。小李轻轻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冷静。那日本兵的手在林晚秋身上摸来摸去,林晚秋脸色苍白,咬着嘴唇。
“花姑娘,漂亮。”日本兵用日语对同伴说,发出猥琐的笑声。
陈峰几乎要冲上去,被老刘按住了。老刘陪着笑,悄悄塞给那日本兵几块大洋:“太君,行个方便。”
日本兵掂了掂大洋,这才挥手放行。林晚秋快步走回陈峰身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陈峰紧紧握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的杀意已经说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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