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已了,前路犹长。然而,手刃仇敌后的快意渐渐沉淀,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却悄然浮上陈林心头。复仇曾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如今目标达成,他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方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依旧紧紧握着青铜古剑,但心中所念,已不再是寻找那虚无缥缈的魔剑或是“老祖”。一个更温暖、更真实的念头占据了上风——他想找到当年那些被他救下,分散逃离的村民们。他们是他与过去最后的联系,是他血海复仇路上唯一保存下来的微光。
凭借模糊的记忆和强大的神识,他带着小黄一路探寻。数日后,在一片相对富饶的山谷盆地中,他找到了一个名为“望归”的村落。
村落的规模比他预想的要大不少,屋舍俨然,田垄整齐,显然经过多年的经营。空气中弥漫着安宁的生活气息,与记忆中的恐慌和绝望截然不同。村口玩耍的孩童好奇地看着他这个陌生来客和神骏的小黄,一些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也投来打量的目光,其中有许多面孔是陌生的。
陈林心中带着一丝忐忑,漫步走入村中。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终于,在村中央一棵大槐树下,他看到了几个正在闲聊的熟悉身影——是当年一起逃出来的李铁根,还有几位叔伯。
“林……林哥儿?!”李铁根第一个认出他,手中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这一声惊呼,顿时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当年幸存下来的老人们、妇孺们纷纷从屋里出来,围拢过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是陈林!猎户家的陈林!”
“老天爷,他还活着!”
“我就说这孩子命大……”
人群分开,一个头发已然半白、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正是王婶。她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岁月的风霜和当年的悲痛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她走到陈林面前,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浑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林子……我的好孩子……你真的回来了……婶子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陈林看着王婶斑白的头发和脸上的皱纹,心中酸楚,连忙扶住她:“王婶,是我,我回来了。您……您老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王婶擦着眼泪,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陈林环顾四周,与一张张激动而熟悉的面孔点头致意,但他敏锐地发现,人群中少了一个重要的身影。
“王婶,劣尚呢?怎么没看到他?”他忍不住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王婶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强打起精神,拉着陈林的手,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缓缓道来:“当年我们这一路人,跟着老村长一路逃,最后找到了这个地方。这里水土好,也没那些糟心事,大家就决定在这里安顿下来。”
“开始那一年,日子艰难,但大家心齐,总算把村子建起来了。劣尚那孩子,你也知道,心思活络。等村子安稳下来后,他就跟几个年纪相仿的后生商量,说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山沟里,想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也好……也好打听你的消息。”王婶叹了口气,“这一去,就再没回来。开始还有口信捎回来,后来……就断了音讯。唉,孩子大了,由不得我们了……”
陈林默然,心中为陈劣尚担忧,却也理解年轻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王婶擦了擦眼角,转而露出笑容,指着村落道:“你看咱们这村子,后来啊,又陆陆续续有一些逃难来的、或者附近活不下去的人家搬来,人就越来越多了。俺提议,于是老村长就给村子起名叫‘望归村’,就是盼着你有一天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啊!”
正说着,当年带领他们前来此地的老者,如今更显苍老但精神矍铄的村长,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看着陈林,眼中满是欣慰和感慨:“陈林,你能活着回来,太好了!你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没有你,我们这些人早就死在路上了!今晚,咱们全村摆宴,为你接风,庆祝你归来!”
夜幕降临,望归村的打谷场上燃起了篝火。村民们拿出了自家珍藏的腊肉、山货,搬出了自酿的米酒,举行了一场简单却无比真诚的宴会。没有珍馐美味,没有丝竹管弦,只有乡亲们淳朴的笑脸、关切的话语和发自内心的喜悦。
陈林坐在篝火旁,看着周围欢声笑语的人们,看着小黄在孩子们中间嬉戏打闹,看着那些孩子眼中好奇的打量目光,听着王婶和其他长辈絮叨着这些年的琐碎生活,他心中那团因复仇而一直紧绷的坚冰,终于彻底融化。
他依旧是修士,前路依旧有未知的挑战,但此刻,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情,冲淡了迷茫。或许,守护这些人的安宁,看着这片由他亲手救下的希望之地繁荣生长,也是一种值得追寻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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