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没有现成的路,只能踩着厚厚的落叶,在齐腰深的草丛里艰难穿行。马六在前面开路,用砍刀劈断挡路的荆棘,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滴落在枯叶上。
苏瑾起初还觉得新鲜,踩着松软的腐叶蹦蹦跳跳,没过多久就没了力气,小腿被草叶划得全是红痕,却咬着牙不吭声,只是默默地跟在喵千岁身后,偶尔被树根绊倒,也会立刻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走。
“累了吧?”喵千岁停下来,蹲下身看他的腿,红痕纵横交错,有些地方已经渗出血珠。她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给他涂上,“忍一忍,到了平坦的地方就休息。”
苏瑾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不累,能跟上。”
走在后面的旧部们渐渐拉开了距离,有人开始低声抱怨,说不该进山受这份罪。马六听见了,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那些抱怨声便立刻停了,却还是能看出脸上的不情愿。
喵千岁当作没听见,只是加快了脚步。她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有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才能稳住人心。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密林,来到一处山谷。山谷里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溪边还有几间废弃的木屋,看样子像是以前猎户住的,虽然破旧,却还能遮风挡雨。
“就在这儿歇歇吧。”喵千岁松了口气,指着木屋对众人说,“先打扫一下,能住人就行。”
旧部们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不想动。马六却二话不说,拿起砍刀走进木屋,开始清理里面的蛛网和落叶。苏瑾也跑过去帮忙,用石块敲掉木板上的钉子。
阿福看不过去,沉声道:“都愣着干什么?想在外面喂狼吗?”
旧部们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有的去捡柴,有的去溪水边打水,还有的跟着马六收拾木屋。
喵千岁走到溪边,掬起一捧水洗脸,冰凉的溪水让她清醒了许多。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夕阳正从山尖落下,给翠绿的山林镀上了一层金边,美得像一幅画。
“这里有水,有柴,还有屋子,真好。”苏瑾走到她身边,手里捧着几颗刚从溪边摘的野果子,红红的,像小灯笼,“你看这个,能吃吗?”
喵千岁拿起一颗闻了闻,又尝了尝,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能吃,是野山楂。”
苏瑾立刻笑了,把剩下的野山楂都递给她:“你吃。”
夜幕降临,木屋升起了炊烟。马六在溪边打了几只野兔,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弥漫开来,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旧部们的脸色好看了些,围坐在火堆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野兔。苏瑾坐在喵千岁身边,手里拿着根树枝,拨弄着地上的火星,时不时抬头看看她,像是怕她突然消失。
“老板,以后我们就在这儿住下吗?”阿福凑过来,小声问。
“先住些日子再说。”喵千岁看着跳动的火焰,“等外面的风声过了,再做打算。”她顿了顿,“让弟兄们轮流守夜,山里不安全。”
“嗯。”
烤野兔熟了,马六用刀切成块,先递给喵千岁和苏瑾,然后才分给其他人。肉烤得外焦里嫩,虽然没放什么调料,却带着天然的鲜香。苏瑾吃得满嘴流油,小脸上沾了不少灰,像只小花猫。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喵千岁笑着给他擦了擦脸。
夜深了,火堆渐渐熄灭,只剩下炭火在暗红地燃烧。守夜的弟兄靠在木屋门口,手里握着刀,警惕地听着山林里的动静。偶尔有夜鸟的叫声传来,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清晰。
喵千岁躺在铺着干草的木床上,苏瑾蜷缩在她身边,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她却没有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破洞,月光从洞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一小块光斑。
她想起老鬼,想起在租界的日子,想起那本惹出无数风波的账本,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若是当初没有接那笔军火生意,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老鬼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世上没有如果。她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苏瑾的头,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护好这个孩子,护好剩下的这些人。
第二天一早,马六就带着几个旧部去山里探查,回来时带来了不少野果和草药,还说在山谷深处发现了一片空地,可以开垦出来种些粮食。
“山里有不少猎物,还有野菜野果,只要肯动弹,饿不着。”马六憨厚地笑,“我还找到了几味草药,能治外伤,也能退烧。”
喵千岁点点头:“那就开垦空地,再想法子编些篮子,去溪边捕鱼。”她看向众人,“从今天起,我们就在这儿落脚,愿意留下的,就一起干活;想走的,我也不拦着,给你们些干粮,自便。”
旧部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走?外面兵荒马乱,他们又身无分文,去哪里都是死路一条。留下,虽然要干活,至少能有口饭吃,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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