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后娘娘……是我的外祖母？”
阿阮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入了万丈冰窟，又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灼烧，极致的冰冷与滚烫交织，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那个在所有人描述中温婉贤淑、深受先帝敬重、最终却因“产子后体弱”而早逝的元后……竟然是“双生花”秘药的掌控者？是这一切悲剧的源头？！
苏晚晴也惊呆了，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显然这个真相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竹楼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潭水流动的潺潺声，和彼此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药婆看着阿阮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必须揭开疮疤的决绝。“很意外，是吗？”她声音低沉，带着岁月的沧桑，“所有人都被她骗了。先帝，后宫妃嫔，满朝文武……甚至包括她的亲生女儿，我的师妹——璎儿的母亲，后来的继后。”
师妹？继后？阿阮猛地抬头，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难以消化。
药婆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光阴：“我与璎儿的母亲，师承前朝最后一位宫廷御医，也是‘双生花’古方的最后一位守护者。师父临终前，将古方一分为二，我继承了药理与部分残方，她……继承了培育‘双生花’的核心秘术和那仅存的几粒花种。”
“师父的本意，是让我们互相制约，防止此等逆天之物为祸人间。然而……”药婆的声音带上了痛楚，“她入宫后，一切都变了。皇权的诱惑，后宫倾轧的残酷，让她迷失了本心。她不再满足于仅仅守护秘密，她想要更多——一个完全听命于她、血脉‘纯正’且易于控制的继承人！”
阿阮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了……所以有了“双生花”计划，所以有了皇帝赵璟这个可能被秘药“塑造”出来的产物！而睿亲王赵琛，或许才是那个未被“影响”的、真正的嫡子？或者……情况更为复杂？
“那她为什么……”阿阮想问，为什么最终活下来、登上皇位的是赵璟，而睿亲王却被冠以谋逆罪名处死？元后自己又为何“早逝”？
药婆似乎知道她的疑问，苦涩地摇了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却不知这‘双生花’的药性霸道诡谲，远超古籍记载。用它‘影响’血脉，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必遭反噬。她自身元气大损，郁郁而终。而那两个孩子……也因这药力，命运彻底脱离了轨道。”
她看向阿阮，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怜悯：“至于你，孩子。你的母亲，是璎儿同母异父的姐姐，也是元后为了巩固权力，早年送出宫外、秘密抚养的一枚棋子。你的容貌，并非偶然，而是元后根据她理想中‘嫡女’模样，用秘药在你母亲孕期时……暗中‘引导’所致。”
引导所致？所以她和赵璎公主相貌相似，并非纯粹的血缘遗传，而是元后精心“设计”的结果？阿阮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她这具身体，从出生起就带着被操纵的烙印！
“那……那些‘药人’……”苏晚晴想起了荒村和山林里的恐怖经历。
“那是古方中记载的另一种禁忌，”药婆脸色凝重，“用秘药和邪术控制心神，制造不畏伤痛、只听号令的傀儡。元后死后，这法子应该落入了某些人手中，被继续研究和利用。沈墨，还有他背后的人，恐怕就在做这个。”
沈墨！江南织造局！阿阮想起沈墨那探究的眼神，难道他早就知道她的“特殊”，想抓住她用于某种实验？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庞大而黑暗的阴谋网络。元后播下的种子，在她死后多年，依旧在阴暗处疯狂滋长，荼毒着这个国家。
“婆婆，”阿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却多了一丝坚定，“您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揭露这一切吗？”
药婆深深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揭露？谈何容易。涉及皇权正统，牵扯太广，没有铁证，只会被当成妖言惑众，死无葬身之地。元后经营多年，留下的暗桩和势力盘根错节，连皇帝本人，恐怕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傀儡，真正的黑手，还隐藏在更深的地方。”
她拿起那个紫檀木盒子，郑重地放到阿阮手中：“我能做的，是将这些残方和记载交给你。这里面，或许藏着破解‘药人’之法，或许……能找到证明皇帝血脉存疑的关键。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
阿阮接过盒子，感觉重逾千斤。
“至于你现在该做什么……”药婆顿了顿，目光投向竹楼外碧绿的深潭，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去找安如海吧。他应该已经到了‘那里’。所有的恩怨，是时候该做一个了断了。”
安公公！他知道这一切吗？他所说的“伪帝”、“惊天骗局”，指的就是这个？他现在在哪里？
“婆婆，‘那里’是哪里？”阿阮急切地问。
药婆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水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候到了，你自然知道。”她背对着阿阮，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苍凉，“快走吧，追兵……恐怕不止一波。”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竹林外，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甲片碰撞的铿锵之声！听动静，人数远比之前的“药人”要多得多！
苏晚晴脸色一变：“是官兵！他们找到这里了！”
药婆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平静。她对阿阮挥了挥手：“从后门走，沿潭边小路向下，自有人接应。记住，孩子，真相很残酷，但唯有面对，才能找到出路。”
阿阮知道不能再耽搁，她紧紧抱住那个紫檀木盒子，对着药婆深深一躬：“多谢婆婆！”
然后，她便和苏晚晴一起，从竹楼的后门飞快地冲了出去，沿着药婆指示的小路，再次投入未知的险境。
竹楼内，药婆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喧哗声，缓缓坐回蒲团上，拿起那枚凤穿牡丹的玉佩，轻轻摩挲着，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几乎被外面的动静完全掩盖：
“师姐……你种下的因，这苦果，终究还是要由你的血脉来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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