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去。
千夏走到西风茶屋的木门前,将大黑伞收拢。
门楣上挂着褪色的蓝布帘,被晨风吹得轻轻晃动,遮住了大半的阳光,让屋内显得格外阴凉,正合她意。
“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正蹲在门槛边擦桌子,见有人进来,麻利地站起身,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咱这茶屋背阴,太阳打东边出来都照不进半分,最是凉快。您想喝点什么?有今年新采的玉露,还有焙得焦香的番茶……”
虽然奇怪于眼前的人为什么要带着一把黑伞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过这不重要。
千夏没看他,目光快速扫过屋内,径直走向最靠里的角落。
那里紧挨着墙壁,头顶有横梁遮挡,连零星的光斑都透不进来,她便在这处阴影里坐下,把黑伞放在一边。
“来杯茶。” 她开口。
店小二愣了一下,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却简慢得很。
他挠了挠头,应道:“好嘞,您稍等!”
转身往灶台跑。
茶很快端了上来,粗陶碗里飘着淡淡的茶香。
千夏端起碗,却没喝,只是看着水面上晃荡的碎叶。
她无法食用的。
她就这样坐着,一直坐着。
茶屋的横梁上挂着几串干花,偶尔有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几片,落在她的和服上,又被她轻轻拂去。
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街上的叫卖声越来越热闹,阳光试图从布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却在离千夏不远的地方就被阴影吞噬。
茶屋里始终静悄悄的,只有沙漏滴答作响。
千夏望着碗中渐渐沉底的茶叶,眼神空茫,仿佛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店小二在柜台后偷偷打量她,见她始终不动,茶也不喝,没有多想,只当是贵族家的小姐喝不惯他们家的茶。
店小二又凑过去:“客官,这茶凉了要不我再给您换一碗?”
千夏摇摇头,将茶碗推到一边。
千夏有些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现在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反而让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就在千夏沉思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千夏小姐?”
那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千夏睫毛微颤,缓缓抬头。
视线穿过屋内的阴影,落在门口那个穿着炭灰色队服的身影上, 腰间挂着日轮刀,显然是队里的剑士。
看千夏抬头回应了他,剑士赶忙走到前去,脸上带着几分欣喜和局促,脚步在榻榻米上踏出轻微的声响:
“真的是你啊,千夏小姐。”
鬼杀队的人都知道,继国岩胜变成了鬼,继国千夏下落不明,很多人猜测她也变成了鬼。
他有些高兴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千夏,而且千夏似乎没有变成鬼。
众所周知,鬼是不可能在白天光明正大的出现的。
整个鬼杀队遭遇这个变故都人心惶惶。
很多剑士选择了退出。
“你是谁?” 千夏的声音没有起伏。
对于眼前之人,千夏表示她不认识。
鬼杀队的普通剑士死的很快,今天遇见的面孔,明天可能就成了鬼爪下的冤魂,她向来懒得去认识。
佐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疏离:“是在下唐突了。千夏小姐可能不记得我。”
“但是我认识千夏小姐就够了,” 他挠了挠头,带着几分感慨,“毕竟当时的继国兄妹,在鬼杀队里就没有不认识的,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千夏依旧平淡,却微微倾身,目光落在佐藤脸上。
佐藤见她追问,便也不再犹豫,在她对面的榻榻米上坐下,刻意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千夏小姐确实好久没有回鬼杀队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很正常。您的两位兄长,继国缘一先生和继国岩胜先生,当年在队里可是神话一样的人物。”
“可是......” 他话说到一半,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能不能说重点。” 千夏的指尖在茶碗边缘敲了敲,没什么情绪。
“好的,” 佐藤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起来,“前几天继国岩胜背叛了鬼杀队,把主公砍了,鬼杀队大乱,很多人走了。”
千夏只是眉头皱了一下,便恢复了平静。
主公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模糊的名号,砍了就砍了,她心里掀不起半分波澜。
“所以你也走了?”
“是这样,我也不想在那个地方待着了,但这不是重点。” 佐藤连忙摆手,神情愈发凝重。
“?”
千夏抬眸看他,眼底带着一丝疑问:
“你的那位继国缘一兄长,被驱逐出了鬼杀队了。” 佐藤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见。
千夏的手猛地一顿,盯着佐藤的眼睛:“为什么???”
缘一兄长那样的人,怎么会被驱逐?
那个一心斩杀恶鬼、连走路都怕踩伤蚂蚁的二哥,怎么可能落到被驱逐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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