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高窗，将浮尘照得如同金粉，缓缓洒落在陈旧的书架与深色地板上。苏念抱着一摞刚从学姐那里借来的专业书，有些茫然地站在历史文献区。她微微踮起脚，目光扫过书架上层，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本本书脊，试图从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书名中找出自己需要的那一本。
手机屏幕上，地图显示的书架编号像一串毫无规律的乱码，令她眼花缭乱。她叹了口气，将怀里的书稍稍调整位置，又往前走了几步，却依旧没有找到目标。
就在她感到无比沮丧，几乎要彻底放弃，准备转身去找管理员求助的时候，突然间，她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咳嗽声，仿佛是从她的身后传来的。这声咳嗽是如此轻微，以至于她一开始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陆时砚正站在斜后方的阅览区入口。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手中捏着一本封皮泛黄的线装书。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肩头，将他的轮廓衬得格外清隽。比起上周在陆家花园见到时，少了几分家居服的慵懒，多了几分书卷气的疏离。
苏念微微一怔，下意识挺直了背脊，怀里的书却在这时不争气地滑下来两本。她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接，却有一双手比她更快，稳稳托住了那两本即将落地的书。
陆时砚将书递回给她，目光扫过最上面那本《近现代文化思潮研究》，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声音平静如水：“在找书？”
苏念连忙点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手机屏幕凑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学姐说这本《晚清民俗考》应该在C区3排，但我已经在这里转了三圈，还是没找到……”
他垂眸看了一眼屏幕，指尖在她未曾留意的时候，轻轻点了一下地图角落那个并不起眼的“旧书区”标注，声音依旧平淡：“跟我来。”
苏念跟在他身后，穿过两排高高的书架，来到区域最里侧的阴影处。陆时砚停下脚步，抬手从顶层抽出一本蓝布封皮的书。书脊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翻开扉页，“晚清民俗考”五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这里是闭架阅览区，通常需要管理员调阅才能取书。”他将书递给她，语气像是在讲解某个课堂知识点，“你要的版本是一九八七年的初印本，系统里的位置标错了。”
苏念接过书，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上周在陆家花园，她随口向那位“管家”吐槽时，曾提到自己的毕业论文打算写晚清女性服饰变迁，当时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没想到他不仅记在了心上，还如此清楚地知道她需要的是哪个版本。
她抬起头，正想再说句什么，却冷不丁撞见他落在自己锁骨处的目光——那里别着一枚歪歪扭扭的银杏叶胸针，是今早匆忙出门时，她从闺蜜林薇的首饰盒里顺手拿来的。
“胸针很别致。”他忽然开口，视线慢悠悠移回她脸上，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是林薇的？”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林薇是陆时砚的侄媳妇，这层关系她至今还没完全捋清楚，更不知道该如何在他面前称呼林薇，只能含糊地点点头：“嗯……是借她的。”
他没再追问，转身时衣摆轻轻扫过书架，带起一阵淡淡的雪松气息。苏念望着他走向阅览区的背影，忽然想起上周自己对着那位“管家”抱怨图书馆系统难用时，他正蹲在月季花丛旁翻书，闻言只是抬手摘了一片沾着露水的叶子递给她，说了一句“迷路时跟着有光的地方走”。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
她低下头，指尖摩挲着书皮上清晰的指纹印，忽然发现扉页空白处有一行极浅的铅笔字——像是一个随手写下的日期，恰好是她上周去陆家送东西的那一天。
远处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苏念抬起头，看见陆时砚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阳光穿过他微垂的眼睫，在鼻梁投下一小片细腻的阴影，此刻的他，竟比那天穿着家居服时，多了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温柔。
她悄悄将书抱在怀里，后退时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书架，发出一声轻微的“咚”响。
陆时砚立刻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未曾散去的笑意：“需要帮忙找座位吗？”
苏念连连摆手，抱着书几乎是落荒而逃。直到躲进楼梯间，她才摸着发烫的耳朵轻轻喘气，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林薇发来的消息：“念念，我小叔说在图书馆看见你了，没欺负你吧？”
她盯着屏幕愣了半天，手指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最终却只回了一句：“没，他人挺好的。”
走廊尽头的窗户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苏念望着楼下陆时砚走出图书馆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恰好”出现在她需要的地方的教授，比起传闻中的那个“老狐狸”，似乎多了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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