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教授,不用麻烦您……”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本能的推拒和一种害怕给对方添麻烦的不安。然而,话未说完,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场的入口处。一盏高大的钠光灯下,一辆线条简洁流畅的深色SUV静静地停在那里,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沉稳而内敛的光泽,如同它的主人。
陆时砚没有回应她未尽的推辞,仿佛没听见那后半句话,径直走到副驾驶一侧,动作熟练地拉开了车门。他一手稳稳地扶着车门,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抬起,虚虚地护在车门的金属上沿,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防止她不小心撞到头。然后他才侧身看向她,目光在灯光下显得比夜色中清晰许多,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先上车吧,外面风凉。”晚风适时地卷过,吹起他额前几缕碎发,更显得那句话的分量。
这个细微的保护动作,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苏念的心尖,又痒又软,让她的推拒瞬间消散。她不再多言,顺从地矮身坐进副驾驶的位置。车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风声和深秋的寒意。车厢内温暖如春,暖气开得恰到好处,既不燥热,又瞬间驱散了身上最后一丝寒气。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雪松气息的车载香氛弥漫在空气里,与他外套上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这种熟悉感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有种被熟悉气息完全包裹的安心感,仿佛暂时进入了一个属于他的、安全的结界。
苏念系好安全带,细微的金属搭扣声在安静的车厢内格外清晰。她目光下意识地在车内扫过。内部空间干净整洁得近乎苛刻,没有任何多余的杂物,连一张纸片都没有,一如他办公室给人的印象——严谨、秩序、一丝不苟。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仪表盘旁边,一个深棕色胡桃木底座的小摆件上。那是一个极其精致的微缩模型——一只青铜鼎。
鼎身不过巴掌大小,却清晰地复刻了真实的青铜器特征:深绿色的铜锈斑驳,布满神秘而古朴的纹饰,三只鼎足沉稳有力,鼎身上繁复的饕餮纹和云雷纹清晰可见,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手工打磨的用心。它的造型……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分明就是历史系展厅里那尊镇馆之宝,汉代错金博山炉旁边那尊着名的“宣德三年制”错金小鼎的完美缩小版!连鼎足上那处微小的、只有长期观察才能注意到的磨损痕迹,以及侧腹云雷纹的一个独特走向转折,都刻画得惟妙惟肖,简直像从真品上等比拓印下来的。
“您……也喜欢青铜器?”苏念忍不住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发现同好般的惊喜和更深的好奇。她转过头看向驾驶座的陆时砚,眼神亮晶晶的。这似乎是他私人领域里流露出的第一个与专业、与工作无关的、带着点个人喜好的细节。
陆时砚正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整着空调出风口的方向,让暖风避开直吹她的位置。听到她的问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打破了侧脸惯常的清冷线条,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之前带一个研究生课题小组去省博物院做深度调研,”他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而平稳的轰鸣,如同野兽的低吼,汇入校园内稀疏的车流,声音在车厢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学生们的心意,说是纪念那段泡在库房里的日子。”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回忆的温和,目光似乎也放远了一瞬,仿佛穿过挡风玻璃回到了那些与青铜器朝夕相对的时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专业评价,“仿得还算用心,细节抓得准。”能得到他“用心”的评价,在苏念看来已是极高的褒奖。
车子平稳驶出校门,汇入城市夜晚依旧川流不息的主干道。窗外,霓虹闪烁,五光十色的广告牌流光溢彩,车灯如织,形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城市的脉搏在夜色中强劲地跳动着,喧嚣而充满活力,与校园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暖黄色的路灯灯光透过车窗,流水般滑过车内,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线。那专注开车的姿态,沉稳而笃定,仿佛在驾驭一段凝固的历史长河,连带着车厢内的空气都变得沉静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力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修长分明,骨节清晰,在光影中透着一种极其干净、利落的质感,如同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苏念的心跳,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节奏,一下又一下,清晰得仿佛要撞破耳膜,在这安静的车厢里,她甚至担心会被对方听到。她不敢再看他,连忙将视线转向窗外,看着流光溢彩的街景飞速地向后退去。一排排明亮的橱窗里展示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巨大的电子广告牌变幻着炫目的画面,行色匆匆的路人裹紧外套低头赶路,这一切都成了模糊而流动的背景板。她小声地应着:“哦,是这样啊……”声音轻得几乎被车内的暖风掩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心动而产生的轻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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