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幽幽的冷光打在苏念疲惫的脸上,映照出她紧蹙的眉头。屏幕上,那份已经折磨了她大半天的实习报告文档,像一个顽固的堡垒,固守着最后的阵地,拒绝被完美攻克。光标在最后一段的末尾闪烁,像一只嘲弄的眼睛,映着她无计可施的焦灼。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从淅淅沥沥的矜持,演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交响。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噼啪”声,汇聚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争先恐后地向下流淌,将傍晚本就灰暗的天色晕染得更加模糊混沌,一片迷蒙的灰蓝。
办公室早已人去楼空。白日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同事间的低语都消失了,只剩下中央空调不知疲倦地送出带着湿冷气息的冷风,混合着雨水带来的泥土腥气和纸张油墨的味道,弥漫在空旷的空间里。这种寂静,非但没有带来安宁,反而将苏念内心的烦躁和挫败感无限放大。她用力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眼睛,指尖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最终泄气般地点开文档,将最后一段文字——那个她反复修改了三次、依旧觉得生硬别扭的部分——全部选中,按下了删除键。屏幕瞬间空出一块刺眼的留白,如同她此刻茫然的心境。
“贴合历史文化项目调性……”她低声念着陆时砚在批注里提出的要求,这几个字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方向似乎是对的,灵感也若有若无,可就是差了那临门一脚,总感觉浮在表面,落不到实处,无法真正融入项目厚重的肌理之中。她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吸顶灯,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裹挟着疲惫席卷而来。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亮起刺眼的光:晚上八点半。地铁的末班车还有半个小时,可这点时间,别说改好报告尾巴,连思路都还没理清。难道真要在这阴冷的办公室里熬通宵?她对着屏幕上那片空白,忍不住长长地、沮丧地叹了口气,气息在冰凉的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白雾。
就在这愁云惨雾几乎要将她吞没的当口,桌角那台沉寂许久的座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尖锐地响了起来!“叮铃铃——叮铃铃——”单调而急促的铃声,在过分安静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惊悚,猛地刺破了苏念纷乱的思绪。
她怔了一秒,才伸手接起电话,听筒紧贴耳廓,带着冰凉的触感:“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到让她心头莫名一紧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能穿透电流的清冽质感,像冬日松针上的初雪,干净又微凉:
“还在办公室?”
是陆时砚。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瞬间漏跳了一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那里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昏暗的光线。“陆教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讶异,“您……怎么知道……”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还在加班。
“刚从隔壁教学楼改完试卷下来,”陆时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讲台上的严肃,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像是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看到你办公室灯还亮着。”原来如此。他总能注意到这些细微之处。不等苏念回答,他紧接着问道,语气带着一种笃定:“报告遇到问题了?”
提到报告,苏念像是被戳中了软肋,刚刚强压下去的沮丧又涌了上来。她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挫败感:“嗯,总觉得哪里不对,改了好几次还是不满意……卡在项目背景和现代推广的衔接上,怎么都弄不好。”她简单描述了一下困境,语气里满是自我怀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几秒钟的安静,在电流的沙沙声中显得格外漫长。苏念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微微蹙眉思考的样子。然后,听筒里清晰地传来三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
“等着,我过去看看。”
“啊?陆教授,不用麻烦您!我……”苏念几乎是立刻出声想要拒绝,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在这么晚还打扰他。然而,“我”字刚出口,听筒里已经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电话被挂断了。
她握着听筒,听着里面单调的忙音,一时有些愣神,心里乱糟糟的。一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是惊讶于他会在这么晚、在这种天气下特意过来?是愧疚于给他添了麻烦?还是……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期待?他明明可以在电话里简单地指导几句,为什么还要特意跑一趟?仅仅是因为责任心吗?这些问题像窗外纠缠的雨丝,纷纷扰扰,理不出头绪。
大约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没有敲门声,仿佛他笃定她正等着。
陆时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撑着一把简洁大气的黑色长柄伞,伞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在地板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羊绒大衣,肩头和大衣下摆边缘都沾染了些许雨水留下的深色印记,头发梢也带着湿气,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饱满光洁的额角,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添了几分冷峻之外的、属于人间的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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