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光滑的车身迅速淌下。副驾驶一侧的车窗,如同舞台的幕布,缓缓降下。暖黄色的车内灯光流淌出来,勾勒出一张棱角分明、俊逸清隽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薄唇微抿着,神情是一贯的平静淡然。几缕被雨水打湿的额发随意地垂落在眉骨上方,非但没有减损那份冷峻,反而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落魄感。
苏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整个人僵在原地,抱着文件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陆……陆教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仿佛靠近那温暖的光源是一种冒犯。
陆时砚的目光从雨刷器规律摆动的挡风玻璃上移开,转向她。那眼神深邃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课堂上的锐利,在车灯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真的只是偶然经过:“刚结束课题会,路过这边。没带伞?” 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完整回答的时间,话音未落,驾驶座的车门已经被推开,发出轻微的解锁声。“上车吧,”他的声音穿透哗哗雨声,清晰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送你回去。”
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顺路”。
苏念在原地怔忡了几秒,直到冰凉的雨丝再次拂过面颊,她才如梦初醒。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小跑两步,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坐进了副驾驶座。车门关上的瞬间,仿佛将外面那个冰冷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了她,带着干燥而洁净的气息,像初春午后晒过的棉被。但这暖意中,又极其巧妙地糅合着一缕清冽的味道——那是一种冷调的木质香,像是雪后松林深处,阳光穿透枝桠缝隙时,蒸腾起的带着寒意的松脂芬芳。这味道,她曾在讲台擦肩而过时捕捉到,也曾在他递过批改好的报告时若有若无地飘入鼻端。此刻,它如此清晰地萦绕在封闭的车厢里,丝丝缕缕,沁人心脾,让她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放松了一瞬,随即又被另一种更隐秘的紧张取代。
她拘谨地坐直身体,双腿并拢,双手紧紧交叠放在膝上,生怕自己身上残留的雨水气息和室外的寒气会玷污了这车内一尘不染的洁净感。那个淋了些雨、边缘微微发皱的文件袋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脚边的地毯上,像处理一个微小的麻烦。
引擎重新启动,声音低沉而平稳。车辆稳稳地汇入雨夜的洪流。
“擦擦吧。”一块折叠得方方正正、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毛巾递到了她面前。陆时砚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被雨幕模糊的道路,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头发和肩膀都湿了,别感冒了。”
苏念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谢…谢谢陆教授。”她连忙伸手去接。指尖在触碰到毛巾柔软棉质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极其短暂地擦过了他递毛巾的温热指节。
那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倏地蹿过她的手臂,直抵心脏。她几乎是立刻触电般地缩回手,飞快地低下头,将毛巾按在微湿的发梢上,胡乱地擦拭起来,试图掩饰瞬间涌上面颊的红晕和骤然失序的心跳。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而慌乱。
车厢内陷入一片奇异的安静。只剩下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唰——唰——”声,以及引擎低沉稳定的运转声。窗外的世界被厚重的雨帘覆盖,变幻的光影在车内流淌,忽明忽暗。
陆时砚专注地开着车,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他似乎没有主动开启话题的意愿,那份沉默并不显得尴尬,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像一泓深潭,包容着车内弥漫的、无声流淌的微妙情绪。
苏念用毛巾轻轻按压着额前微湿的碎发,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驾驶座的方向。他的侧脸在仪表盘幽幽的光芒和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愈发立体深邃。沉默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两人,苏念觉得呼吸都有些发紧,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些。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感谢他的帮助也好,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没带伞也罢,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口,找不到合适的出口。
“最近实习,还顺利吗?”陆时砚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他没有转头,目光依旧落在前挡风玻璃上,语气依旧是那种惯常的、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的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个导师对学生例行公事的关心。
苏念像被老师突然点名提问的学生,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啊,还…还好。”她连忙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就是在整理数据分析和撰写结语部分的时候,有点卡壳,感觉逻辑上还不够严密顺畅……”她斟酌着词句,尽量客观地描述着自己的困境。
“嗯。”陆时砚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只是表示听到了,“数据处理和逻辑推导是核心。卡壳很正常,多梳理几遍,或者换个角度思考。”他给出了一个非常“陆时砚式”的简洁建议,没有多余的安慰,直指问题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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