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书房。
名贵的紫檀木书案上,熏着龙涎香的铜炉里,青烟袅袅,将满室的奢华都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迷蒙。
太子萧珩一袭明黄色的四爪龙纹常服,手中端着一盏雨过天青色的汝窑茶盏,指尖轻叩杯沿,嘴角噙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茶烟上,仿佛已看见棋局终盘的胜景。
“事情……都妥了?”他轻轻吹了吹浮在茶水上的嫩叶,头也未抬,语调拖得悠长,像是在品茶,又像是在品人。
阶下,首席幕僚躬身而立,袖中双手交叠,姿态恭谨却不失干练:“回殿下,万无一失。王柬大人亲自遴选的‘山匪’,皆是府中死士,口风极严,行事利落。只待赈灾粮队入云梦泽地界,便动手调包。届时,赃物现于七皇子落霞庄,人证物证俱全,百口莫辩。”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半寸,“这一出‘劫粮嫁祸’,连环三计——毁七皇子清誉,夺赈灾之功,再借陛下震怒,一举剪其羽翼。”
“嗯。”萧珩低笑一声,指尖在杯壁轻点两下,茶面微漾,笑意加深,“王大人果然懂本宫心思。这步棋,走得静,走得狠,走得……不留声息。”他抬眼,眸光如刃,“就让他萧澈,死在‘仁政’二字上。”
一旁的林婉儿,今日穿了一件华丽的赤色长裙,裙上用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她执壶为萧珩续茶,手腕一倾,热茶注入杯中,几乎溢出杯沿,声音柔媚中带着一丝快意的怨毒:“殿下此计,当真是一石三鸟,妙极了~”她尾音拖得绵长,眼波流转,“那苏锦黎前些日子还在七皇子府大谈‘民生疾苦’,说什么‘赈灾粮当以民为先’,呵……如今倒要看看,她那张巧嘴,还能不能替她主子辩出个清白来。”她指尖微微用力,壶盖轻颤,“一个商贾庶女,也配谈政?真是笑死人了。”
话音未落,她指节微蜷,指甲在掌心划出一道浅痕,随即又松开,指尖微微发颤。
萧珩放下茶盏,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声音低沉而温存:“婉儿放心,等此番事了,老七便再无翻身之日。至于那个苏锦黎……”他唇角微扬,语气轻慢如拂尘,“一个没了夫家庇护的女人,是死是活,还不是你我一句话的事?你若想让她跪着求你,本宫也无不可。”
林婉儿肩头微松,顺势靠向他肩侧,唇角上扬,笑意如花绽开,眼底却冷光一闪,像刀锋藏于锦缎:“殿下待婉儿,总是这般体贴入微……”她低语,指尖轻轻勾了勾他衣袖,“那日后,可得让苏锦黎也尝尝,什么叫‘庶女的命,不如宫门口的一捧雪’。”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轻碰,茶香氤氲中,仿佛已看见萧澈与苏锦黎跪地求饶、万劫不复的凄惨下场。
他们都未曾想过,螳螂捕蝉的背后,还有一只早已张开巨网的黄雀。
与此同时,京城百里之外,通往南方的官道上。
夜色如墨,连绵的阴雨将道路冲刷得泥泞不堪。
庞大的赈灾粮队在泥沼中艰难前行,押送的官兵个个满身泥水,肩头酸沉,脚步拖沓,偶有低声咒骂在雨幕中断续响起。
“这鬼天气……泥都快没到膝盖了!”一名年轻兵卒喘着粗气,踢开脚边的烂泥,“上头催得紧,可这路,走得比龟爬还慢!”
“闭嘴!”年长的押队校尉低声呵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少废话,赶路!这趟差事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全得跟着掉脑袋!”
无人注意,在队伍经过一处狭窄的密林时,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林中悄无声息地潜出。
他们贴地而行,动作迅捷,呼吸几乎与风同频,既没有喊杀声,也没有刀剑相击的锐响。
为首之人蹲伏在泥中,右手平伸,掌心向下,继而缓缓翻转。
黑影们便如同一群训练有素的工蚁,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将车队后半段数十辆马车上的粮袋,与他们从暗处推来的一模一样的粮袋,完成了对调。
整个过程,静谧得可怕。
直到黑影们带着真正的粮草消失在密林深处,押队的官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队伍似乎……停滞了太久。
可当他们举着火把来回查看时,马车还是那些马车,粮袋还是那些粮袋,封条完好无损,数量也分毫不差。
一阵夜风吹过,空气中似乎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刺鼻的霉变气味,但很快就被雨水的腥气和泥土的味道所掩盖。
一名老兵皱了皱鼻,抬手掩了掩口鼻,嘟囔一句:“这味儿……怎么像是仓底陈粮发了霉?”话未说完,便被同伴推了一把:“少啰嗦,赶路!这鬼地方,待久了要生邪祟!”
七皇子府内,则是一片与外界紧张气氛截然不同的悠闲景象。
苏锦黎这几日像是迷上了庖厨之乐。
她没再看那些枯燥的账本地契,反而整日待在小厨房里,饶有兴致地研究着各种新奇的菜式。
今日,她正做着一道工序极为繁复的“南乳扣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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