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霜气凝在窗纸上,像一层薄雾。
苏锦黎已起身更衣。
她没让侍女近身,自己解开青丝,用一根素木簪绾起,换上最简单的月白细布裙,外罩一件半旧的素色披风。
没有金玉,没有纹绣,仿佛不是赴一场足以震动三州的公审,而是去赴一场早已注定的约定。
她走到案前,蜡筒静静躺在那里,封口完整,火漆印上刻着“灯道通鉴”四字。
里面是她亲手整理的证据——药房账册的抄本、守门老兵的画押、谢无咎连夜调出的北境驿传记录,还有那枚半残的玉簪,用油纸包着,像是怕触碰会碎。
她指尖轻轻抚过蜡筒,忽然想起昨夜谢无咎带回的话。
“断息散,禁药。先帝年间便已列入《毒名录》,民间不得私藏,违者以谋逆论。”谢无咎站在灯下,声音低沉,“那药童购药时留了手印,银两出自国公夫人贴身嬷嬷李氏,账册上写着‘夜半出银,事由不录’。”
她问:“药童呢?”
“死了。三年前落水,尸首都没捞上来。”
她没再说话,只是让谢无咎去找李崇山。
老哨主来时,披着一件褪色的旧甲,腰杆挺得笔直。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边角已被虫蛀,但字迹尚清。
“这是当年值夜的哨卒写的。”李崇山声音沙哑,“他亲眼看见,那晚有黑影从角门出府,手里攥着个小布包。后来他去查,才知道那是断息散。他想报官,可第二天,他儿子就被人扔进了护城河。”
信末一行小字:“若我亦不得全,此物藏城南慈恩寺佛腹,望有义者代鸣冤。”
于是她亲自去了破庙。
荒庙倾颓,佛像裂开一道口子,像是被雷劈过。
她跪在尘土里,伸手探入佛腹,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匣。
打开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张残破的药方,墨迹模糊,但“断息散”三字清晰可辨,下方还有安国公府药房的私印。
而那半枚玉簪,青玉质地,尾部雕着一只展翅的雀——她娘生前最爱的样式。
她抱着铁匣坐在废墟里,很久没动。
原来不是病死,是毒杀。
不是意外,是谋杀。
而她上一世,竟连真相的边都没摸到。
她回府后第一件事,不是哭,不是怒,而是提笔写令。
“公审令”三字落下时,笔尖顿了顿,墨滴在纸上,像一滴未落的眼泪。
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再无退路。
安国公府不会坐视,继母背后站着整个苏氏世家,而那些依附皇权、盘根错节的贵族们,更不会容许一个庶女用“灯道”之名,撬动他们的家法特权。
韩砚昨夜来劝她:“王妃,您已有七王妃之位,何必追查旧案?便是查清了,国公夫人也未必伏法。”
她看着他,淡淡问:“那你说,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穿金戴银,为了在府里低头做人,为了看着杀我娘的人,继续端坐主位,受人敬拜?”
韩砚沉默。
她转身望向窗外的灯亭,三十六盏白鹤灯已在谷中点亮,随风轻摇,如星落人间。
“这不是私仇。”她说,“这是告诉所有人——灯下无隐,法前无贵。”
今晨,鹤影谷外已聚满百姓。
有人为看热闹,有人为求公道,更多人是想亲眼看看,那个曾被踩进泥里的庶女,是否真能掀翻一座山。
柳承志带巡火队清场,赵九带暗卫埋伏高崖,连谢无咎也换上黑袍,立于灯道司主位旁。
一切就绪,只等时辰。
而国公夫人果然派人来了。
一队家将持棍闯谷,气势汹汹,却被一道身影拦住。
李崇山一人一枪,立于谷口石阶之上,白发在风中飘动。
“此地已封,公审未始,不得擅入。”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
家将冷笑:“你一个退役老卒,也敢拦国公府的人?”
李崇山缓缓摘下头盔,露出满头霜雪般的白发,右耳缺了一角,是当年守皇陵时被刺客所伤。
“我李崇山,曾为先帝守陵十年,一枪未退。”他横枪于地,“今日,为一介庶妇守公道,更不会退。”
话音落,身后山道上传来整齐脚步。
七十二名旧部哨卒,皆着旧甲,佩刀未出鞘,却齐齐跪地,高呼:
“证——在——灯——前!”
声震山谷,百姓动容。
家将面面相觑,终是退去。
苏锦黎在灯亭内听见了这声呐喊。
她站在灯下,三十六盏白鹤灯映着她的脸,苍白而平静。
她手中握着那支半残的玉簪,轻轻摩挲。
风拂过,灯焰轻晃,映出她眼底深处那一抹冷光。
她开口时,声音不大,却穿透山谷,落入每个人耳中。
“三年前冬夜,安国公府庶夫人苏氏病逝,医案记为‘寒疾入肺,药石无救’。”她缓缓展开手中册子,“可就在她咽气前七日,有人自国公府药房暗取‘断息散’三钱,经手药童名唤阿全,购药银两出自国公夫人贴身嬷嬷李氏之手——账册有印,火漆未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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