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沿着皇城的飞檐缓缓倾泻。
京城街头巷尾,流言早已沸腾。
“七王妃借灯招魂,夜引冤魄入府。”
“她在鹤影谷设坛通幽,与阴兵结契!”
“那灯不是灯,是引魂幡!”
茶肆酒楼间,这些话像藤蔓般疯长,缠住人心。
匿名奏折已递上御前,字字控诉苏锦黎以邪术聚阴气、图谋不轨。
朝中大臣议论纷纷,太子党羽暗中推波助澜,连一向沉默的皇帝也多看了几眼那份奏本——虽未降罪,却终究默许了风向的倾斜。
可七王府内,风平浪静。
苏锦黎坐在窗边,手中摩挲着一只无铭铜铃,铃身粗糙,似经年埋土,毫无纹饰,唯有底部一道细微划痕,形如断刃。
她目光沉静,仿佛早已听见千里之外的脚步声。
“谢无咎到了吗?”她问。
赵九低声回禀:“昨夜进京,今晨已护送云婆婆入城,暂居南华客栈,未露行踪。”
她点点头,将铜铃轻轻放在案上,像放下一段尘封的誓约。
“让她知道,该叫谁的名字。”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铁石般的决意。
三日前,南陵大旱,地裂如蛛网,义庄被迫迁坟。
百十年无人问津的乱葬岗被掘开,白骨森然。
就在一座无碑旧冢之下,云婆婆亲手挖出半块残甲,锈迹斑斑,上面刻着一个模糊姓氏——“李”。
还有一封血书,用黑褐色干涸的字迹写就:
“吾等守北门七昼夜,无援,全员殁。惟愿后世,灯下有公道。”
字不成行,笔力尽断,显然是临死前以指代笔,蘸血而书。
云婆婆跪在坟前,老泪纵横。
她是三十六哨遗孤的收留者,一生守尸、敛骨、诵安魂经,从不问政事。
可这一次,她站出来了。
她让人把残甲与血书置于城门口那盏白鹤灯下,自己披麻戴孝,长跪不起。
百姓围拢过来,起初只是看热闹,待听说这是当年北境死守孤城的“断鸿哨”遗物,人群骤然安静。
有人认出了那半块甲胄上的纹样——正是先帝年间羽林军精锐标识。
“他们……是被抛弃的?”
“守了七天七夜,没人救?”
低语渐成怒潮。
第三日清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卒徒步百里抵达南陵,背负旧剑,步履蹒跚。
他走到灯前,点燃三炷香,插进焦土。
是李崇山,原“羽林第一哨”哨主,曾与断鸿哨并肩作战。
县令带人前来劝离,说此乃“惑乱民心之举”,须即刻拆除白鹤灯。
李崇山转身,直视县令,声如寒铁:“你若敢拆灯,便先斩我这把老骨头。”
话音未落,数十名老兵家属自四野赶来,抬着空棺列阵于街心,齐声高呼:
“还我忠魂清白!”
“要真相,不要谎言!”
哭声震天,烛火连野。
消息传至京中,大理寺少卿裴照当夜调阅尘封卷宗。
他表面依附太子,实则为先帝暗桩后人,手中握有旧档密钥。
一夜翻查,终于找到一份兵部旧档:当年北门战报曾七次求援,文书俱全,皆呈兵部尚书——今镇国公之父。
批复只有一句冷字:“粮道不通,缓援。”
缓援,即是不援。
三十六哨,三百七十二人,尽数战死荒原,尸骨无归。
而朝廷从未追恤,反以“临阵脱逃”抹黑其名,只为掩盖战略失误与权臣私利。
证据确凿。
裴照将卷宗副本悄然送出,同时上奏请查“旧年边防失职案”,言辞克制,却字字如针。
朝堂震动。
而这一切,皆始于一只无铭铜铃,一盏白鹤灯,一封血书,一个守尸老人的执念。
七王府中,苏锦黎立于廊下,听赵九复述南陵诸事,始终未语。
直到听见“百姓自发点灯祭拜”时,她才微微闭眼,呼吸轻了一瞬。
她没有去解释自己是否通幽,是否招魂。
她只是让真相自己走出泥土。
有些人死了太久,久到人们以为他们从未存在过。
可只要有一盏灯亮起,他们的名字就会被重新念出来。
这才是她真正要的——不是澄清谣言,而是掀开盖子,让那些被掩埋的忠烈,成为压倒世家谎言的最后一根梁。
夜深,她独坐书房,提笔欲书,又停住。
窗外雨丝斜织,打湿了庭院中的灯笼纸面,火光摇曳,却不灭。
她忽然想起萧澈病中所说的话:“死人比活人更好用。”
当时她不解,如今明白了。
活人会怕,会退,会妥协。
死人不会。
他们只会沉默地站着,直到正义低头或崩塌。
她提笔,在信笺上写下一行小字:
“灯已燃,风不止。”
搁笔时,远处传来更鼓声,悠长沉重。
而下一步,将由她亲自叩问天听。寒衣节,皇陵外。
风卷着冷雨扑在千灯坛上,纸灯笼簌簌作响,火光在湿夜里挣扎跳动,却始终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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