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十四年四月初四,黎明。
天色似明未明,初春的晨风,没了冬日的凛冽,却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湿寒,无声地缠绕着城门内那一片刺目的缟素。
以世子李淡为首,南昌侯府的核心人员皆身着粗麻孝衣,静默地肃立在即将开启的城门之后。
李淡站在最前方,身形挺拔如松,仿佛要用这挺直的脊梁撑起即将倾塌的天穹。
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扇厚重的城门。
唯有那紧握到骨节泛白、微微颤抖的双拳,泄露了那被强行压抑的、足以撕裂心肺的悲痛。
落后他半步的是夏挽。
同样一身素白孝服,衬得她脸颊上那尚未完全消退的红肿愈发清晰刺目。
即便用了上好的消肿药膏,那日永寿宫掌掴的痕迹依然烙印般存留,在她苍白近乎透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破碎与隐忍。
她垂眸静立,神色平静,像一尊没有表情的玉雕,唯有偶尔抬眸望向李淡背影时,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与了然。
再后面,是侯府的老管家和一众得力仆役。
人人面带戚容,垂首低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悲恸。
大夫人张氏并未出现,丧夫之痛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刻她躺在藏寿院冰冷的床榻上,气息奄奄,连起身都已成为奢望。
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与等待中,煎熬着丈夫灵柩归家的时刻。
“轧!轧!轧!”
沉重的城门在预定时辰被缓缓推开,那冗长而嘶哑的声响,如同一声来自幽冥的叹息,打破了黎明死寂。
微弱的晨光与更加凛冽的寒风一同涌入。
李淡抬起手臂,动作因压抑的情绪而略显僵硬。
他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简单而决绝的手势,出城!
白色的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哀伤之河,无声地涌出城门,踏上城外略显泥泞的官道。
脚步声以及风吹麻衣发出的猎猎悲鸣,是这清晨唯一的声音。
行出约二里,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南节军的队伍,盔甲反射着冷硬黯淡的光,如同一片沉寂的钢铁森林,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队伍最前方,一员将领端坐于骏马之上,甲胄在身,正是明淮响明将军。
见到李淡一行人,明淮响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步伐沉稳地快步迎上。
他脸上刻意营造出饱经风霜的疲惫,眉头紧锁,嘴角下垂,眼神里盛满了“沉痛”与“懊悔”,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责”的刀刃上。
“贤侄!”
未至跟前,明淮响便已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精心计算的激动。
“贤侄!老夫···老夫愧对侯爷,愧对世子啊!”
他行至李淡面前,竟微微躬身,姿态做得十足。
“那日若非老夫突发恶寒,高热不退,未能随侍侯爷左右,一同前往剿匪,侯爷他···他又怎会因一时不察,误中那些山野匪类的奸计,以致···以致身陷囹圄,被匪徒杀害!此皆老夫之过,老夫万死难辞其咎!”
他话音未落,身旁一名亲兵立刻抢步上前,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忠诚,与他唱起了双簧。
“将军!您为军务操劳,夙夜匪懈,这才旧疾复发,高烧不退,如何能怪到您头上?侯爷在天之灵,也定不忍见您如此苛责自身啊!”
“混账!此地何时轮到你多嘴!”
明淮响猛地转头,对亲兵厉声呵斥,一副痛心疾首、不愿听任何辩解的模样。
“侯爷罹难,我明淮响身为南节军一员,未能护得主帅周全,便是失职,便是大罪!”
这一番惺惺作态,虚伪得令人作呕。
李淡看着明淮响那“悲痛欲绝”的表演,那双看似诚恳却难掩精明算计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夹杂着愤怒与恶心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父亲的死,绝不可能如此简单!这明淮响,越是表现得自责痛心,其背后隐藏的阴谋就越是肮脏不堪!
李淡强压下胸腔内翻江倒海般的怒火与悲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刺痛帮助他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没有理会明淮响的“忏悔”,甚至吝于给他一个眼神,只是将冰冷的目光投向那支沉默的军队,声音因极力克制而显得异常沙哑低沉。
“明将军,我父亲的遗体何在?”
他的直接与冷漠,让明淮响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脸上那副悲容却纹丝不动。
他并不在意李淡是否相信,这番表演,本就不是给李淡一人观看。
他要让这数万南节军将士,让京城内外无数观望的眼睛,都看到他明淮响的“忠义”与“痛悔”。
他要将南昌侯之死坐实为“意外”,要借此动摇军心,更要为自己日后攫取兵权,铺下第一块看似名正言顺的基石。
“来人!”明淮响不再多言,沉痛地一挥手。
一名士兵牵着一辆普通的军用马车缓缓上前。
马车上,停放着一具厚重、未施漆彩的松木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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