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禀报,如同晴天霹雳,将殿中欢乐气氛瞬间打破。
康熙帝眉头一皱,沉声道:宣他进来!
群臣面面相觑,心中忐忑。
科尔沁部是漠南蒙古最重要的一部,与清廷世代联姻,孝庄太皇太后便出自科尔沁。
若无大事,决不会派使者元日朝贺之时紧急求见。
莫非北方有变?
不多时,一名风尘仆仆的蒙古使者被引入殿内。
他身着蒙古袍服,头戴皮帽,脸上满是风霜之色,显然是一路急驰而来。
进殿后,他立即跪地,用不太流利的满语道:小人科尔沁贝勒府长史,叩见天朝大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沉声问道:你有何紧急军情?快快奏来!
使者伏地道:
启禀大皇帝,罗刹国使团一行三十余人,携国书及贡品,已进入我科尔沁草原,由我国贝勒派人护送,十日内便可抵达京城。
使团首领自称特命全权大使,名叫费舍尔,奉罗刹沙皇之命,前来与大皇帝商议边界之事。贝勒命小人快马加鞭,先行通报,请大皇帝定夺!
罗刹国使团?康熙帝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好啊,朕刚在诗中言但愿干戈化玉帛,这玉帛便送上门来了。费舍尔,好大的名头!他转向群臣,众卿以为如何?
索额图首先站起,大声道:
皇上,罗刹国人素来狡诈,前年雅克萨一战,他们吃了败仗,签了和约,答应退出雅克萨。如今又派使团来,定是不甘心,想耍花样。依奴才之见,不如将计就计,先听听他们说什么,若是不讲道理,便将他们扣下,再发大军,直捣尼布楚,彻底灭了他们的野心!
李光地则较为谨慎:
索大人所言虽勇,然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罗刹国虽属外邦,亦当按礼节接待。臣以为,应先问明其来意,再行定夺。至于边界之事,我朝已占雅克萨,黑龙江以北,理应属我。若罗刹国肯承认,则可相安无事;若不肯,再谈兵事不迟。
高士奇眼珠一转,出班奏道:
皇上,臣以为,这正是我朝天威远播,使罗刹国不敢再战,只能遣使求和。皇上可借此机会,令其臣服,永修边好。此事若成,则皇上之功业,又添一重光彩。
明珠此时已收住悲容,奏道:
臣以为,罗刹国此来,定是为雅克萨之事。前年彭春将军虽收复雅克萨,然未与罗刹国划定明确疆界。此次使团前来,正可与之谈判,划定疆界,永绝后患。
康熙帝沉吟片刻,忽然大笑道:
好!来得正好!前年雅克萨之战,朕只收复了雅克萨一城。罗刹国虽败,尼布楚、楚库柏兴等重镇,犹在其手。朕正愁师出无名,今其使团既至,朕便明示天下:罗刹国若不归还我全部失地,朕今年必再兴兵,直捣尼布楚!
他转向使者,朗声道:你回去告诉科尔沁贝勒,好生款待罗刹使团,务必于十日内护送至京。朕要在太和殿接见他们,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天朝上国的威仪!
使者叩首领命,退下殿去。
康熙帝环顾群臣,沉声道:
众卿听旨:今年之内,朕必收复尼布楚、雅克萨全部失地,驱逐罗刹,永绝北疆之患。兵部即刻筹备军务,户部筹备粮饷,理藩院准备谈判事宜。
索额图,你负责整饬军备;明珠,你负责筹措钱粮;李光地,你协助理藩院,制定谈判方略。高士奇,替朕起草诏书,布告天下,言明罗刹侵我疆土之罪,与我朝护土保民之志!
群臣齐声应道:臣等遵旨!
康熙帝又举杯道:
今日之宴,由悼容若而起,以诗会友,本为雅事。然国事先于私情,边事重于文事。众卿既已作诗,朕亦有诗。然国家多事之秋,正我辈奋发之时。来,满饮此杯,今年务必驱逐罗刹,还我疆土!
说罢,一饮而尽。
群臣亦齐声高呼:驱逐罗刹,还我疆土!
宴会至此,已不再是单纯的诗酒唱和,而变成了战前的动员。
康熙帝的诗情,瞬间转为豪情;文臣们的笔墨,即将化为筹谋。
一场围绕尼布楚、雅克萨的外交与军事博弈,就此拉开序幕。
而那位刚刚被众人悼念的纳兰性德,若泉下有知,见此情此景,或许会填一阕《采桑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
风也萧萧,雪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铁马金戈梦里骄。
是的,盛世哀音与英雄豪情,本就相伴相生。
康熙二十五年的元旦,正是在这悼亡与备战、诗酒与刀兵的交织中,显露出一个帝国最真实、最复杂的面貌。
俄国使团将至的消息,如同一阵寒风,吹散了太和殿内的几分酒意,却也点燃了康熙帝与群臣心中的熊熊烈火。
既然皇上已下明旨,要在今年之内彻底解决北疆问题,那此刻的诗酒唱和,便不再是单纯的文人雅兴,而是盛世气象的展示,是天朝上国文化威仪的彰显。
康熙帝深知,对付罗刹国这样的化外之邦,不仅需要铁骑与火器,更需要文治与礼仪。
让他们在谈判之前,先在太和殿上见识到大清的文化高度与君臣和谐,未尝不是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
想及此处,康熙帝朗声道:
罗刹使团不日将至,他们素以勇悍着称,然于诗书礼乐,未必精通。朕欲借此机会,让他们见识我朝文运之隆。方才众卿之诗,已见功力。
然朕以为,悼念容若之诗,乃私情;歌颂功业之诗,乃公义。
今日元日,正当万象更新,何不每人再作一首应景之作,或咏雪后初晴,或颂新年瑞兆,或抒怀明志?待到罗刹使团来朝,朕亦可向他们展示我朝文人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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