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掩体的空气混浊不堪，弥漫着硝烟、鲜血、机油和汗水的刺鼻气味。低矮的穹顶下，昏暗的应急灯忽明忽灭，将每个人脸上深刻的疲惫与绝望映照得如同鬼魅。临时拼凑的指挥台上，全息沙盘投射出的南海战局图景，正以一种令人窒息的速度被代表“奥丁”舰队的猩红潮水吞噬。代表华夏舰船的蓝色光点，正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永暑礁”守备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是一位头发花白、左臂缠着渗血绷带的老将军，肩章上将星黯淡。他代号“泰山”。此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沙盘，拳头攥得发白，听着通讯频道里不断传来的噩耗:
“.......‘长沙’舰沉没...”
“......‘南沙’礁盘防线失守，陆战三连......全员殉国...”
“...敌舰自适应护盾效率提升17%，我方现有武器穿透率已不足3%...”
每一条消息，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指挥所内每一个人的心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这最后的堡垒淹没。
就在这时，掩体厚重的防爆门被推开，陆沉舟在信标和罗盘的搀扶下，踉跄走入。刹那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他右半身那无法掩饰的非人蓝光，以及周身散发的、与这片战场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
“泰山”将军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陆沉舟，最终落在他掌心那枚微微发光的玉石信标上。老将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出了这东西，或者说，认出了它所代表的权限。
“你是谁?”将军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期盼?
“陆沉舟。”他平静地回答，声音虽虚弱，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或者说，‘播种者7号载体’。奉‘隐刃’周烨最终指令，为启动‘赤旗协议’而来。”
“赤旗协议...”将军重复着这个词，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你说的是最高档案馆里那个被列为‘神话’的最终预案?我们试过了!所有尝试靠近‘奥丁’旗舰的突击队都有去无回!甚至连它外围的电子迷雾都无法突破!我们现有的科技和它存在代差!怎么斩首?!”
“常规方法，确实不行。”陆沉舟抬起颤抖的右手，指向全息沙盘上那艘被重重护卫、体型远超同侪的“奥丁”旗舰核心，“但‘它’...并非无懈可击。”他顿了顿，感受着脑海中那段暗红色代码的灼痛，“我有一段代码，可能...能暂时干扰甚至瘫痪它的核心逻辑。”指挥所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可能?”一位年轻的参谋忍不住质疑，“代价呢?我们最后的力量经不起又一次‘可能’的赌博!”
“代价是，”陆沉舟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疲惫而绝望的脸，最终定格在“泰山”将军脸上，“需要一支队伍，不惜一切代价，将我送到足够近的距离，让我能突破它的外围防御，将这段代码......亲手‘送’进去。”
他抬起左手，机械指尖闪过一丝危险的蓝光，“而我，会成为那把钥匙，也是唯一的炸弹。成功率...无法估算。失败，则万劫不复。”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这计划听起来更像自杀式的疯狂臆想。
“泰山”将军死死盯着陆沉舟，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几分钟后，他猛地一拳砸在指挥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妈的!横竖都是个死!老子宁愿赌这把!信你一回!”他转向通讯官，声音如同炸雷，“传令!集中所有剩余空中力量，‘飞鲨’大队、‘暗戟’中队，给我组织一波决死突击!佯攻敌舰左翼，吸引火力!”
“命令所有还能动的潜艇，‘长城’号，‘巨浪’号，潜航至预定海域，听我指令，齐射所有‘剑鱼’超空泡鱼雷，给我撕开一条路!”
“通知‘烛龙’特别行动组残部，在3号集结点待命，配备最好的潜航装备和单兵冲击艇!他们是最后的护航队!”
一道道命令如同狂风暴雨般下达，整个濒临崩溃的指挥系统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了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咆哮。
老将军最后看向陆沉舟，眼神复杂，有决绝，有托付，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小子，我会用整个南海舰队最后的骨血，为你铺路。但最后那几步...看你的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如果...如果事不可为，‘赤旗’协议...允许你...自行决断。”这意味着，在最后关头，陆沉舟有权启动可能同归于尽的最终手段。
陆沉舟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右眼的星云平静无波:“明白。”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悲壮告别。最终的斩首计划，就在这弥漫着绝望与硝烟的地下掩体中，以最简洁、最残酷的方式确定。
简报结束，所有人各就各位。陆沉舟最后看了一眼沙盘上那片刺目的猩红，转身走向集结出口。信标和罗盘紧随其后。
决战，进入倒计时。他们即将冲向的，是已知的、最先进的杀戮人工智能的核心，也是人类文明...最后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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