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僧寮内,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甸甸地压迫着这方狭小、残破的避难所。空气里弥漫着多种气味混杂的、令人不安的气息:篝火燃烧枯枝发出的、带着一丝暖意的烟火气,捣碎草药后弥漫开的、清苦中带着涩味的药香,以及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驱散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有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的、山野间深夜的寒意与潮湿霉味。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危机暂缓却远未解除的、令人神经始终紧绷的氛围。
在僧寮中央,一小堆用小心收集的干枯树枝和落叶点燃的篝火,正勉力跳动着微弱而昏黄的光芒。火苗不大,却顽强地对抗着周遭的黑暗,在每个人写满疲惫与惊悸的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也将他们身后扭曲拉长的影子,如同幢幢鬼影般投射在斑驳剥落的墙壁上。
徐逸风依旧深度昏迷,平躺在铺了厚厚干草的地上,身上盖着蔡若兮和他自己的外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比起之前那如同金纸般的死寂,此刻呼吸似乎稍稍平稳绵长了一些,胸膛那微弱的起伏不再那么令人心惊肉跳,只是眉心依旧无意识地紧蹙着,仿佛在昏迷中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感知着外界的危机。蔡若兮跪坐在他身侧,几乎寸步不离,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用清水浸湿的、相对干净的粗布内衬衣角,不时地、极其轻柔地擦拭他额头上渗出的、冰凉的虚汗,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她的目光几乎黏在徐逸风脸上,每一次他呼吸略微急促或眉头微动,都会让她的心随之揪紧。
赵莽则如同一位沉默而忠诚的守护石像,背对着篝火,盘膝坐在僧寮那用破草席勉强遮挡的狭窄入口内侧。他魁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大半个门口,背上那柄依旧插着的幽蓝短刃,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他微微侧着头,那双因失血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半开半阖,但耳朵却如同最敏锐的林地猎豹,全力捕捉着僧寮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夜风吹过荒草的不同频率、远处山谷隐约传来的夜枭啼鸣、甚至是泥土中小虫爬过的细微窸窣。他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半松弛半警戒的状态,一旦有任何异动,这尊“石像”便能瞬间爆发出致命的反击。
夏侯琢坐在靠近火堆的另一侧,就着这宝贵的光源,正仔细地处理着自己和赵莽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他左臂的旧创重新崩裂,皮肉翻卷,看起来颇为骇人,胸前和肋下也有几处被刀风划破的口子。他先用最后一点烧开放凉的清水小心冲洗伤口,然后将从外面寻来的、已经捣成糊状的止血草药,仔细地敷在伤处,再用撕扯成条的、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进行包扎。他的动作熟练而专注,但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和偶尔因触碰伤处而微微抽搐的嘴角,显露出他此刻也绝不好受。空气中,草药那特有的、混合着青涩与苦味的气息愈发浓郁。
在僧寮最里面、光线最为昏暗的角落,陈文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受惊后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的鼹鼠。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沾满灰尘、镜片都有了些许裂痕的眼镜,再次从随身行囊的底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之前从那名杀手头目尸体上搜出的几样零碎物品。他先将那几块成色普通的碎银和那个制作精良、似乎还能用的火折子放在一边,这两样东西在任何旅人身上都可能找到,并无特别。他的目光主要落在那包用油纸紧紧包裹的白色粉末,以及那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上。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打开那包粉末——天知道是剧毒、迷药还是其他什么诡谲之物。最终,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块黑色令牌所吸引。他将其拿起,入手便是一沉,那分量远超同等体积的铁块,触手一种沁入骨髓的、非同寻常的冰凉,仿佛能吸走人指尖的温度。令牌的材质绝非寻常铁器,颜色是一种沉黯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哑光黑,更像是传闻中极其珍贵的玄铁,又似乎混合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奇异金属打造而成。
就着篝火投来的、摇曳不定的微光,陈文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令牌正面的图案。那是一个雕刻得极其狰狞、扭曲的图案,线条深刻而凌厉,勾勒出一个仿佛正在挣扎、咆哮的鬼影!那鬼影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种扭曲痛苦的形态和一双空洞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怨毒的眼窝,仅仅是注视着,就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与不适,透着一股子邪异凶戾的气息。而在那扭曲鬼影图案的下方,是两个蚀刻深入、笔画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古篆字——“影刹”!
陈文用手指反复摩挲着那冰冷而坚硬的刻痕,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疙瘩。他自诩博闻强记,涉猎广泛,尤其对历史、志怪、江湖轶闻多有钻研,可搜肠刮肚,一时之间竟完全想不起任何一个知名的、或者哪怕只是略有记载的江湖门派、秘密帮会,是使用如此诡异且充满邪气的标识。这令牌,透着一股子不属于寻常江湖的、更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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