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那场不欢而散的对峙,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将林微心中那点刚刚冒头的、不合时宜的暖意,彻底冻结。她重新将自己缩回了坚硬的壳里,比以往更加沉默,也更加刻意地保持着与顾夜宸的距离。
阳光房依旧是她唯一的避难所,只是画布上的色彩,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调子。她不再去揣测他行为背后的含义,也不再为那些看似“关怀”的举动而心绪不宁。他履行契约,她遵守本分,如此而已。
顾夜宸似乎也察觉到了她这种刻意拉远的距离。他依旧早出晚归,餐桌上更加沉默,偶尔投向她目光,比以前更加深邃难测,带着一种审视的、甚至是…不悦的冷意。
这种无声的僵持,持续了几天。直到一个周五的傍晚。
林微正在阳光房里修改一幅静物素描,张管家无声地出现在门口。
“林小姐,先生请您去书房一趟。”
林微握着铅笔的手微微一紧。书房……那个让她感到屈辱和冰冷的地方。
她放下笔,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跟着张管家走上二楼。书房的门开着,顾夜宸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
“……嗯,安排在下周六晚上……老宅……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他挂断电话,缓缓转过身。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照射进来,为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眸。
他没有绕圈子,目光直接落在林微身上,语气平淡地抛下了一颗炸弹。
“下周六晚上,回顾家老宅,爷爷想见你。”
老宅?爷爷?
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顾爷爷,那个在契约背景里被提及的、顾家真正的掌权者,病重中希望看到孙子成家的老人。她一直知道他的存在,却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契约妻子”,竟然真的要去面对他,面对顾家真正的核心。
这意味着什么?是对她身份的正式检验?还是一场无法预料的鸿门宴?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想要逃避。那个世界,那个属于顾夜宸的、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家族,不是她应该踏足的地方。
“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一定要去吗?”
顾夜宸向前走了几步,在书桌前停下,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看似放松,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看到她内心的恐惧。
“你说呢?”他反问,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顾太太。”
“顾太太”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林微最后一丝侥幸。是啊,她是顾太太,至少在契约期内是。这是她无法回避的身份,也是她必须履行的“义务”之一。
她低下头,避开他迫人的视线,手指在身侧悄悄蜷缩,指甲陷入掌心。
“我需要……准备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
“不需要你准备什么。”顾夜宸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准时出现,举止得体,少说话。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你该扮演的角色。”
他的要求简单,却字字千斤。举止得体,少说话,扮演好“顾太太”的角色。这听起来容易,但在那种龙潭虎穴般的地方,每一步都可能踩中地雷。
“爷爷他……”林微鼓起勇气,想多了解一些关于这位关键人物的信息。
“爷爷喜欢安静。”顾夜宸打断她,似乎不愿多谈,“你只需要知道,他是顾家唯一需要你在意的人。其他人,”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冷蔑,“不必理会。”
不必理会?说得轻巧。她一个毫无背景的“灰姑娘”,骤然闯入顶级豪门,怎么可能不引起波澜?怎么可能不被审视和刁难?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之中。她无数次在脑海里预演着可能发生的场景,想象着那些素未谋面的、据说非富即贵的顾家成员会用怎样挑剔和轻蔑的目光看她。
她甚至偷偷在网上搜索过关于顾氏家族的信息,但公开的资料少之又少,只能从一些边角料里拼凑出这个家族的庞大与复杂。这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而增添了更多的恐惧。
顾夜宸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却始终冷眼旁观,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带她回老宅,真的只是一项需要完成的工作任务。
周五,也就是回老宅的前一天,林微正在客厅心神不宁地翻阅着一本艺术杂志,门铃响了。
张管家去开门,片刻后,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手里捧着好几个巨大的、包装精致的礼盒。
“林小姐,这是先生为您准备的,明天晚宴的礼服和配饰。”张管家平静地解释道。
林微怔怔地看着那些被放在沙发上的礼盒。他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她走上前,犹豫着打开了其中一个最大的盒子。里面是一件叠放整齐的礼服,烟灰色的真丝面料,触手温凉,在灯光下流淌着柔和而高贵的光泽。仅仅是看着,就能想象出它上身之后会是何等的优雅与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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