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宸那句“不必理会”像一道模糊的指令,悬在林微心头,既未带来彻底的安心,也未引发新的风暴。她删除了彩信,试图照他说的“忘记”,但那被窥视、被恶意揣测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难以驱散。她变得更加谨慎,在学校里几乎避着所有人走,尤其是可能遇到沈亦白的地方。那份因母亲康复而刚刚萌芽的轻快,再次被沉重的戒备所取代。
然而,有些“巧合”,并非躲避就能避免。
这天,林微正在美院画廊参观一个应届毕业生的联展,希望能从中汲取一些灵感。她刻意选了一个人少的时段,独自徘徊在画作之间。
“林微?”一个略带惊讶、却又刻意放得柔和动听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
林微身体一僵,这个声音……她有些陌生,但又带着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缓缓转过身,看到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苏晚晴。
苏晚晴今天穿得颇为“低调”,一身香奈儿的粗花呢套装,妆容精致却不夸张,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仿佛他乡遇故知般的惊喜笑容。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手包,姿态优雅地站在那里,与周遭略带青涩的学生气格格不入。
“真的是你呀!”苏晚晴笑着走上前,目光快速扫过林微身上简单素雅的衣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亲切,“我刚好看这个展览,没想到能遇到你。好巧。”
巧?林微心里警铃大作。她可不认为这会是什么巧合。
“苏小姐。”林微微微点头,语气疏离而客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与她拉开距离。
苏晚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反而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关切”:“林微,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其实……我一直很想找机会跟你聊聊。”
她叹了口气,秀眉微蹙,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话传得很快,也很难听。我听说……前几天,又有人给你发了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林微的心猛地一沉,瞳孔微缩。她怎么会知道?!是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看着林微骤变的脸色,苏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真诚”:“你别怕,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其实……我很理解你。”她语气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感慨,“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一旦和夜宸那样的人扯上关系,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无限放大。”
她刻意用了“我们这样的女孩子”,试图模糊她们之间巨大的身份鸿沟,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共情。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吧。”苏晚晴苦笑一下,眼神带着些许落寞,“都喜欢上了同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只不过,我比你更早认清现实罢了。”
林微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苏晚晴的话像裹着糖衣的毒药,每一个字都看似体贴,实则都在不动声色地挑拨和贬低。
“说真的,林微。”苏晚晴看着她,语气变得更加“恳切”,“作为过来人,我真心劝你一句,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也要……珍惜眼前拥有的。夜宸他……他对你已经很特别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能留在他身边吗?哪怕只是暂时的。”
“暂时的”三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所以,千万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者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破坏了这份得来不易的‘特别’。”苏晚晴意有所指,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周围,仿佛在暗示那个“无关紧要的人”可能随时会出现,“毕竟,像沈学长那样温柔体贴、家世又好的男人,很容易让女孩子产生误会的。但你要明白,他们那种人,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的。靠得太近,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精准地刺向林微内心最敏感和不安的地方。她在暗示顾夜宸的“特别”是施舍,是短暂易逝的;她在暗示沈亦白的“温暖”是陷阱,是不属于她的奢望;她更是在暗示,林微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需要时刻警惕、如履薄冰的“幸运”。
林微的脸色微微发白,手指在身侧悄悄蜷缩。她不得不承认,苏晚晴很懂得如何攻心。每一句话都看似站在她的角度,实则都在强化她的不安,离间她与顾夜宸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关系,并警告她远离任何可能的温暖来源。
“谢谢苏小姐的‘好意’。”林微抬起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直视着苏晚晴那双看似关切实则冰冷的眼睛,“我和顾先生之间的事情,不劳外人费心。至于沈学长,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讨论学业而已,我想并不需要过度解读。”
她的回应不算强硬,却清晰地划定了界限。
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你看你,还是这么要强。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人言可畏啊。我也是怕你吃亏,才好心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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