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败了!
那声音像块烧红的铁,砸进死牢的泥地里,滋啦一声,整个牢房炸开了锅。
叶天寒正低头咬着最后一口干粮,牙缝里还卡着饼渣。他没抬头,可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外面的脚步声乱得不像话,夹着狱卒的叫骂和囚徒的嘶吼,有人在喊“大赦要来了”,有人拍着铁栏狂笑,还有人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念叨着爹娘的名字。
他慢慢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喉结动了一下,像是吞了颗石头。
十年前他刚进来时,也听过一次大赦的消息。那天整座牢都疯了,有人哭,有人跳,还有人抱着墙角啃砖头,说终于能回家吃顿热饭了。结果呢?三天后诏书下来,只放轻罪流犯,死囚照旧锁着。那一夜,三个老囚上吊,两个撞墙,血顺着砖缝流到他脚边,凉得像井水。
可这次不一样。
他抬眼扫了一圈。牢头正抓着铁栏杆摇晃,脸上泛着酒气熏出来的红光,手里攥着半串钥匙,一边晃一边嚷:“老子要出去了!谁拦我我弄死谁!”他身后几个亲信也跟着起哄,抢着去摸那串钥匙,像一群饿狗扑食。
叶天寒静静看着,手指在袖子里轻轻动了动,摸到了藏在内衬里的碎瓷片。锋利,熟悉,跟十年前割开第一个欺负他的人喉咙时一样顺手。
他缓缓起身,动作不急,也不引人注意。趁着人群挤作一团,他贴着墙根往前挪,脚步轻得像踩在雪上。牢头还在得意忘形地吼着什么“我姐夫在兵部当差”“这回肯定轮得到我”,腰间的布袋晃来晃去,露出半截铜钥匙的影子。
就是现在。
叶天寒一步逼近,身子一矮,右手如蛇出洞,指尖勾住钥匙串边缘,轻轻一扯——入手冰凉,带着汗渍和油污的味道。他顺势后退,背靠墙壁,不动声色地滑进人群缝隙,躲到一根撑柱后头。
低头一看,眉头微皱。
五把钥匙,全是小门用的。锈得厉害,齿纹都快磨平了。主牢门那把厚重铁锁,根本不是这种玩意儿能打开的。
他嘴角抽了抽,没笑,也没恼。只是把钥匙塞进鞋底,压在脚心。然后仰头看了看头顶的铁窗——锈迹斑斑,但格栅之间的距离够宽,瘦点的人或许能钻。
目光再往里走,穿过两道铁门,停在第三道门前。
那里是他十年来每天划痕的地方。砖石接缝处常年渗水,早年有个老囚总拿指甲抠缝里的泥,后来死了,没人接着干。可那块砖松动得明显,稍微用力就能晃一下。
他记得清清楚楚。
十年前那个雨夜,他发高烧,躺在草堆上喘气,听见隔壁老头低声咳嗽,一边咳一边用指甲刮墙,说:“只要这缝再大一分,我就把它撬开,哪怕只能伸手出去接点雨水喝。”
第二天早上,老头没了呼吸,手里还攥着一小块碎砖。
叶天寒收回视线,慢慢蹲下身,从草堆底下摸出那片碎瓷。边缘已经被磨钝了些,但他不在乎。他用左手拇指蹭了蹭刃口,然后一点点朝着第三道门挪过去。
路上有人撞他,他没理;有人尖叫着从他面前跑过,他也只是侧身让开。走到那扇门前时,四周正乱成一锅粥。两个囚徒为了抢一件外衣扭打在一起,另一个疯子抱着头撞墙,嘴里喊着“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他蹲在门边,假装被挤得站不稳。右手悄悄掏出碎瓷片,贴着门轴下方的缝隙插进去,一点一点往里推。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混在喧闹里没人听见。
推到尽头,他停下,换左手继续发力。指节顶着瓷片尾端,慢慢压下去。关节开始发烫,皮肤磨破,血顺着掌纹流下来,滴在砖面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咔。”
一声轻响,极短,极脆。
门轴歪了半分,门缝扩出一指宽的距离。
成了。
他迅速抽回手,把瓷片藏进袖口。正准备起身,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墙角。
那里挂着半截铁链,灰扑扑的,一头连着钉在墙上的铁环,另一头断了,垂在地上。是早年一个囚徒上吊用的,绳子断了,人摔下来摔瘸了腿,链子就一直留着。
叶天寒盯着它看了两秒,走过去,弯腰捡起。
铁链沉,带着陈年的潮气。他甩了甩,抖掉灰尘,然后一圈圈缠上左臂。链条贴着疤痕盘绕,正好压住伤口,不至于滑手。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皮靴踏地,节奏分明,比刚才乱糟糟的动静沉稳得多。巡逻队回来了。
他猛地站直身体,盯着第三道门,呼吸变得低而缓。
不能再等了。
他后退三步,盯着那条刚刚撬松的门缝,双臂收紧,铁链绷直。然后突然冲上前,肩头狠狠撞向铁门!
“砰!”
震得整条走廊嗡嗡作响。砖灰簌簌落下,有人惊叫:“谁在那儿!”
第二撞,更狠,门框剧烈晃动,螺丝钉崩飞一颗,砸在对面墙上。
第三撞,他整个人像炮弹一样砸上去,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吼,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裂缝又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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